明月引_作者:长安小郎君(128)

  天阔形容消瘦,面色如灰,彼此相视,他含悲带愧,极尽消沉之意,教我一时也深感痛心。

  “病了?”我扶他坐下,不免关切询问,“可曾请大夫瞧了?”

  他愣愣地,倒忽然一笑,却道:“晁夫人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我一听,这个人还能开玩笑,看来尚未心死,便白了他一眼,仰面道:“若非受人之托,谁会浪费这大好辰光来见你这蠢物!”

  “怎么?是同心要你来的?!她好不好?”天阔这才急了,忙又窜起来,凑近了追问,“她都和你说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我摇头一叹,想此事倒不好拿来取笑,只便如实与他说了,他知晓后则更添黯然之色,一时发怔,眼中掉下泪来。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不争气。”天阔说着越发垂头懊悔,“她从小喜欢我,我却从未察觉,后来也是她一直为我操心,我却什么都给不了她。”

  “公然,别这样。”我亦心酸,却不知如何相劝,只抬手轻轻拍了拍他,“你们的婚事不会比我们还难。”

  他苦笑,道:“自落第后,我是无颜再去学馆,更也不想出门,唯是你们成婚那日,我去给晁衡做了傧相。我真的很羡慕你们,也恨自己一无是处。或许这婚事原本不难,却因我的无能难上加难。”

  “公然!你既自感有愧,也明白其中道理,如何不再接再厉,反至这般萎靡不振呢?!”我见不得他这副堕落样子,不免急责。

  “没用的!”他大喊了一声,身体颤抖退后了几步,“你可知道,宁王府已经在给同心选婿了!纵我有心勤学,也等不到来年春闱了。”

  我大为震惊,想同心教人传话竟没有提到此事,便可见,我这数月的疏忽,他二人真就到了山穷水尽之处。

  “那你姐姐呢?事到如今你也放下面子与她说啊!她肯定能帮你的!”情急之下,我只能想到楚妃。

  “姐姐很少回府,只偶尔遣奴婢来问两声,而况近日亦听说俨儿那孩子病了,姐姐日夜照料,并无闲心。”天阔意志低迷,声调缓缓弱下去。

  且先不论孩子的事,我也早听同心说过,楚妃的心思早已不在她这个弟弟身上了。天阔并无其他臂膀可依,倒真是步履维艰了。

  “公然,你信不信我?”沉思片刻,我有了想法。

  “我自然信你,可你又能怎么办?”他抬头看我,眼中还只是一片犹疑失落。

  我知道自己不比从前,还能入宫,还能见到父皇,可顺而思之,庆王府却是能去的啊!这楚妃既然无暇,我便直接去面见潭哥哥。

  “你振作一些,等我消息!”

  我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兴宁坊虽则不算远,但事急心急,我便回府牵了马,疾驰而去。

  不多时抵达王府门首,仍按规矩报上姓名来历,可这家吏却不甚容情,言道庆王岂见区区民女,将我赶至阶下。这情形却是我没料到的,不免气恼,但并不愿轻易放弃,便就在这台阶旁坐着守候。我想,潭哥哥或进或出,总要经此正门,肯定可以等到他。

  一时又一时,也见这门前有些人来往,却都是些不相干的。眼看已是午后,我等得饥肠辘辘,口干舌燥,人也变得昏沉沉的,心中一时有些气馁。

  “唉,早知道就说个谎了,我要是‘修成县主’,看他们还敢拦我!”我托着腮自言自语,满是无奈抱怨,“可我的令牌早被收走了,想也骗不了人,唉,好惨……”

  “玉羊?!”

  我还没抱怨完,忽闻头顶骤然一呼,抬眼看时,竟正是潭哥哥。也没见他是刚回来还是要出门,倒也顾不得了,只有兴奋。

  “潭哥哥,我来求你件事,我等你……”许是起得猛了,我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忽明忽暗。

  “怎么了?!”他立马将我扶住,“我带你进去!”

  我并非十分支持不住,便点点头由他扶持着进了王府。及至一间厅堂,饮水稍歇,倒也缓了过来。

  “这暑热的天,为何在外面等?不知道进来吗?”他态度关切,仿佛还有些生气。

  我撇嘴摇头,只有一叹,却又看见案上放的精致糕点,不免馋了,也不与他客气,边吃边道:“是你的家吏不让进,还说庆王岂见区区民女,我也没办法,总不能扯着嗓子在外面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