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心安理得重要?”
父皇的这句反诘,让我看起来“自私”极了,可我明明都是为了他好,怎么就变得进退都是错呢?
“好,我不与他离婚,父皇放了他吧。”我妥协了,因为这两个选择毫不可比,而这“错”,似乎终归是要“错”的。
父皇看着我,面上的表情难以描摹,转一开口却是唤了一声阿翁,而阿翁领意走至殿侧围屏,朝屏后道:“晁衡,你出来吧。”
我……
屏后走出的身影,以一双含泪的眼睛看向我,但那不是悲伤,却反是喜极而泣。我真蠢。
“去吧,回家去,别再胡闹了。”父皇轻轻推了推我,满面笑意慈爱,与先前判若两人。
我能如何?别无选择。
退出殿外时,夕阳漫天,云霞灿烂,晁衡紧地紧握住了我的手,他说了一句我们成婚时的誓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作者有话要说: ★ 特别更正: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这句诗在前文里我用过两次,但“移”字都写成了“疑”字,这是我的疏忽,请各位见谅。其实这两个字的版本都是存在的,但细究苏武这首诗的写作背景,则是希望自己和妻子的爱情始终不要改变,两心不移,所以我一直以为都以“移”字版本为准。?(?ω?)?
第105章 画梁幽语燕初还(一)
“你自投罗网, 就笃信父皇一定会帮你而不是降罪吗?!这般不怕死的事情都第几次了!!为何要这么做?!”
一回到家中, 我便忍不住责问他, 心中痛着,也为他后怕着, 可他仍沉浸在方才的胜利中, 对我眉开眼笑:
“我说服不了你, 唯有以命去赌。我不管这是第几次,只要赌在你身, 我便次次敢赌。你不会要我死, 不是吗?”
我一直执着的事情, 其实毫无胜算——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玉羊。”他扶住我的双肩, 脸色稍沉,变得郑重起来:“自半月前知道要入宫参宴, 我便已做好了决定, 若终究无法劝回你,就去向陛下请罪。此举虽是冒险, 也确实让陛下动了怒,但如今成了,便是两全其美,你也不用再委屈自苦了!”
“此事从头至尾最难的便是两全, 如何一经父皇反而就能两全了呢?这也太滑稽了!”我全然不信, 甚至不禁失笑。
他也笑出来,连连摇头,却道:“你这傻丫头, 竟真的想不明白?原本我们来处置此事,不论如何都难以周全,这是因为我们身在局中,自顾不暇。而陛下知晓后,则必会干涉过问,如此就变成了陛下不准这门婚事,大唐是上邦,消息传回日本,莫说藤原家,就是天皇也不便挑理,我的父母就更不会为难了。这难道不是两全?”
“这不……不还是仗势欺人吗?”他是妙语连珠,将其中道理讲得看似天衣无缝,我也好像动摇了,但细思之下,并不敢轻易点头,“我早明白父皇可以为我主张,但就是不愿这样做。”
“你我成婚在先,父母是不知道的情况下再许的婚,我们的婚事没有伤害任何人,怎就变成‘欺人’了?便是有陛下做主,于情于理,都是正当的!”
如他说来,有意让父皇干预此事,竟然反而是这件事的解决之法吗?!!我一时怔住,思绪飘荡之间,就快彻底倒戈了。
“那,良和子呢?”事已至此,或许旁的都可不论,但一个女子的名声总是要紧的。
“藤原家舍得让良和子远道而来嫁与我,不就是为了所谓的名声,所谓的荣耀吗?那么,若是良和子得到大唐皇帝的赐婚,岂不更是泼天的荣宠?到那时,藤原家也更不会再在乎与我家的联姻。”他不紧不慢道来,仿佛早是成竹在胸。
“良和子喜欢的人是你,如何肯嫁给别人?指婚于家族是荣耀,于她自己的终身,却也太草率了些。”我从激烈的情绪里渐渐冷静下来,即使显得极是啰嗦,却也不得不再多说这一句。
“她是与我一同长大,但也未必眼里只有我。”晁衡微微摇头,神情更添明朗,“哪怕她那次寻上门来要见你,我也没有察觉异样,前几日去四方馆,倒发现件稀奇事,我看见真成在偏僻处与良和子说话,二人似乎起了争执。”
他这话让我一下子想起真成今日的反常之态,顿有所悟,忖度着说道:“你是说,真成与良和子或有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