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此,我与楚天阔越聊越投契,竟从此结为挚友。我们几乎每天都要见上一次,关系愈发密切,而我也借着一次吃饭的机会向他打听起那个日本留学生。
“你说的这个人我怎么好像认识啊!”他刚听完我的描述便脱口说道。
“啊?真的啊?”我立马激动起来,多给他碗里放了几个肉饼,“你说说,快说嘛!”
“英俊高大,眉目和善,日本留学生,唐言又说得极佳,那不就是……”他一边嚼着饼一边回忆着,却又突然顿住。
“哎呀!是谁啊?”我急了,猛拍了他两下。
“阿倍朝臣仲麻吕!”他恍然道,“对!一定是他!他不仅在留学生里很出名,而且整个太学就没有不知道他的。”
“哇……名字倒有这么长。”我又是震惊又是欣喜,“你还知道他的什么事?都告诉我。”
他点点头,笑着继续说道:“学名是长了点,但众人取了谐音,都叫他朝臣仲满,或直接叫仲满。他是去岁十月与我同期入学的,今岁不过二十,家里是世代通贵,父亲的官位颇高,也因此才能选为遣唐留学生。听闻他自小便聪颖敏捷,且天资之高非常人能及,后天又肯勤奋用功,总之和你我这样的人太不一样了。”
“这么厉害啊!”我虽领教过仲满的风采,但听到这些来历还是感到惊奇,对他更添崇敬,“既然你认识他,就帮我引见引见?”
“可以啊!”天阔爽快答应,立即放下了碗筷。
期盼了数月的再见居然一下子要实现了,我难掩心中激动,什么好吃的都不要了,拉着天阔立马奔向太学。
因是午休时间,天阔直接带我去了他们的宿舍,可刚一到院门口,入眼情形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就在廊庑间坐着,他还是那般样貌穿戴,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忧的是,他身边围着不下十个人,他们沉浸在一场辩论里,完全不受外事干扰。
“我忘了告诉你了,他每天都是这个样子的,手不释卷,口不离章,好像有用不完的精神。”天阔这才悠悠地讲道,抱着双臂对我耸了耸肩,“还去见吗?”
我自是有些不甘的,但这情景也不好打扰,只答说不去,心中却已暗暗有了新的计划。
次日起,每当中午开饭时间我就往太学的公膳所跑,名为陪天阔一起吃饭,实则是为了找机会和仲满搭上话。我想着,他再怎么有精神总归要吃饭,而且也不可能在公膳所开辩论会。如此几天下来,我还真的寻到了一个好机遇。这天,他用完了饭与同伴告别,一个人先出了公膳所,我就立马跟了上去。
“仲满兄!仲满兄!”我兴奋极了,胆子也愈发大起来,“仲满兄暂请留步!”
“你……”他回身看我,虽不识得,却也带着一脸笑意,着实温和,复又拱手一问:“请教尊姓台甫?”
“不敢不敢!”看他如此正式,我也只好还礼回去,道:“某乃越人赵逸卿,四门生,因闻兄贤名,特来拜见,望……”
“咩!”我话还未讲清楚,天阔这傻小子就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大叫一声给我起的诨号,又勾肩搭背的,“我一眨眼你人就跑了,原来在这里啊!”
“你来做什么呀!”我此刻真想打他一顿,却又不好发作,只咬着牙闷声说了一句。
“公然,你们认识?”这仲满却不尴尬,依旧笑着问起天阔。
“何止认识啊!”天阔更来了劲,“他是我好朋友,我们俩特别的相投!他学名叫赵逸卿,是四门生,从越州来的,别看他长得不高,今年也有十四岁了。哦,对了,他的字……哈哈哈……他的字是玉羊,就是吃草的那个羊,所以我都叫他咩!你看,他还有个玉羊吊坠,是不是更应景了?咩……”
他说着,趁我不备竟从我后衣领拽出了吊坠的细绳,又转到前头将玉羊拉了出来。
我的脸都被天阔丢光了,胸口压着一口气,随时都要爆发,而那仲满听来,虽则不言,却是数次转过脸去,脸上憋笑憋得发红。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终究,我忍下了这口气,不想初次见仲满就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此后,我有三四天不曾理睬过楚天阔,但他不自知,只一天三趟殷勤来问,惹得我烦了就数落了他一顿,这才老实了,重归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