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个被自己称做‘母亲’的女子如此说,亓安安忽的心中一暖,而后声音冷锐道:“你不必如此做,我唤你母亲,因为你是我的母亲。如果您刻意让我的这声母亲,成为最后的诀别,我宁愿把它搁置在心底。”
“哎!!”廖慧如忽的长声叹息,而后,她抬手将一支镂空的粉色杏花钗钿,插在了亓安安的发间。
“这支杏花钗钿,是我和你的父亲,还有我的师兄南柯褚,以及那个女人在一起时,在一个雨初的春日,在这杏子林中观赏杏花,共同设计绘画的杰作。
你的父亲和南柯褚,一同下山,寻银匠打制了这支珠钗。他们回到杏子楼中,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瓷坛,将杏花钗钿放了下去。然后我和南宫英二人抓阄,谁能抓到,这支杏花钗钿便归谁。
南宫英爱极了这支杏花钗钿,她悄悄向你的父亲和南柯褚打探,究竟那支杏花钗被他们二人放在了哪一支瓷坛中。她没有想到,你的父亲和南柯褚竟然同时将手指向那只空坛子。南宫英打开了空瓷坛,这支杏花钗归了我。
而不久后 ,南宫英要下山了,她知道我爱慕你的父亲,临行前的头一天,她笑着说,姜其岩师兄,南柯褚师兄,我的父亲在朝中位居高阁,如果你们有意在江湖中做出一番成就来,可以去青城上官家寻我。
她临行前看我的眼神别有深意,她话语里透露着明显的算计。
江湖地位自然不能同一支杏花钗相较而论,半年后,你的父亲姜其岩也下山了,他临行前要我等他,等他用八抬大轿,将我迎近江湖最令人望而生畏的豪华府邸中。”
廖慧如声音轻柔的诉说着一段过往,好似在说一段光影离落中的有关杏花雨的故事。
然后,廖慧如没有等到姜其岩的花轿,因为他的府宅中,已经有了女主人。
亓安安抬手摘下那支杏花钗钿,打量了一眼有些斑驳锈蚀的痕迹,皱眉道:“母亲,我不喜欢这支杏花钗,我喜欢新的,喜欢别人没有碰过的东西。这珠钗上承载了你们太多的过往,我不喜欢。”
杏花林中刮过了一阵微风,风裹着飘落一地的花瓣,在半空中卷起复坠落。
“傻孩子,世间哪里有那许多的新鲜东西,等着你去采摘,为你留着?”
“母亲,我从来都没有怨恨您,相反,我还很高兴自己有一个叱咤江湖,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母亲,而且您还是峨眉山上令人尊敬的出尘师太。”
“对,而且,你还有一个在江湖上呼风唤雨,黑白通吃的盟主父亲。”
亓安安没有答话,因为杏花林中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手持 穹苍剑的青衫男子。
亓安安神色淡漠的看着那在杏花林中,战在一处的两抹身影,她的母亲廖慧如和她的心上人楚云庭。
在她往昔的岁月里,母亲代表了陌生,而爱一个人更是‘拒绝’的良好解释。
她静静的观看了一阵,二人的搏杀,面无表情的走入了杏花楼,关上了那扇木门。
楼中一张木桌上,放置着几张泛着黄色印记的纸张,上面用稚嫩的笔法,简单的画了一盏盏铜壶滴漏的图案,图案的下方,画了几个流泪的哭脸,和几个开心的笑脸。哭脸下方用黑笔打着叉勾。
她识得这几张泛黄的白纸,在峨眉山中孤寂的岁月里,在青灯老尼的禅房中,每当亓安安难以入睡时,她都会坐在那盏油灯前,在纸张上,绘画铜壶滴漏然后画上脸谱。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那些唤作脸谱,她只是觉得,那些哭泣的,大笑的脸谱,赶走了沉寂的恐惧。
她在那堆泛黄的纸张前,站了很久,而后又如同觉悟一般,疯狂的跑下楼来,打开了紧闭的木门。
杏子林中一片寂静,而在那杏花林中打斗的楚云庭和廖慧如,也消失了踪影。
亓安安再次回到杏子楼中,透过层层雕花的窗棱,她看见一身红衣艳丽的女子,站在杏子林外的窄桥上。
女子手中握着一柄铁剑,承浆穴上一点红痣,身量窈窕。
亓安安叹息一声,关上了窗子,而后又不甘心的打开它,却见那窄桥上已然没有了红衣女子的身影。
“你在寻我?安安。”温柔的女子声音在耳边响起。
亓安安有些激动,轻声问道:“倩儿,那日,我被上官蓁蓁绑走的那一日,你也在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