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雾外_作者:方黑羊(30)

2019-02-09 方黑羊

  “你根本不了解我。”

  “是不了解,可你们世界的丰复余了解你。”丰松说,“可惜的是你却不了解他,更不了解他为了你,都做过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摆脱山项慈的机会,更是一个活下去的基本保障。他们的实验我还不清楚究竟会做到何种地步,可身为一半平衡点的我,哪怕拥有自己的身体,估计也逃不了吧。可有了自己的身体,至少能够反抗。

  “你提供给我身体,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丰松的回复让我出乎意料,“只要你不管山项慈的死活,不管我们接下来会对海煤镇做什么,离开就可以。我们甚至可以把你安全地送出海煤镇。”

  如果说我的心里有一个天平,天平的一端是我心中对规则的信仰,而另一端刚刚被丰松扔了一大块象征生命、自由、和希望的奶酪。信仰不知何时早已变成一只饥肠辘辘的老鼠,正渴望着爬到天平的另一端,香喷喷的奶酪那一端。

  丰松笑了,他的声音浑厚,此刻听起来却好似深夜里的恶鬼在讥笑。“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早上实验开始之前,我需要知道你的答复。”说完,他一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地走出了帐篷。

  几乎下意识地,我扭头去看山项慈,她还背对着我,呼吸平稳地沉浸在梦乡里。

  睡吧,也许睡一觉,我的问题就会解决了。

  至少在梦里,我还有比现实里更多的自由。

  我闭上眼睛,依旧能感到头顶明亮的灯光。

  一场梦不期而至。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推我,我猛地睁开眼,是冉风蓝。

  “我才……”我的呼吸有些急促,嘴巴很干。

  “天亮了。”冉风蓝面色严肃地对我说,“该去实验室了。”

  我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湿。

  刚刚那个梦,可千万,千万不要实现。

  我心里暗暗乞求,却又隐隐觉得已无力回天。

  二十二.真相

  在我不多的关于过去的记忆里,有好几次在海煤镇所处的广阔旷野里自由奔跑的场景。有晨曦洒满草地和木屋的早晨,有炎热到蜻蜓四处飞翔的下午,也有人们日落而息的傍晚。不论何时,我记忆中的场景都是那么的美丽,我的鼻间充溢着自由的气息。

  只可惜现在想起来,那段回忆终究被我选择性地美化了。

  我当时正在逃离着什么。逃离着雾墙方向的东西,而逃亡的重点是我的父亲母亲的怀抱。我知道,他们没有像山项慈的爸妈那么爱她,可我心里明白,我的父母心里一直都为我留着那块最柔软的位置,等我变得更好,变得更强,他们才会让我住进去。

  现在,我被冉风蓝押着,周围有四个彪形大汉围着,双手铐着手铐,不再能自由地奔跑,逃离我想逃离的梦魇,而被一步步送向我的梦魇。

  我们一行人走到我学校的中央的一个巨大的帐篷旁边,冉风蓝示意四个彪形大汉看住我,仿佛我戴着手铐也能打得过四个训练有素的他们一样,她走进帐篷没多久,就出来带我进去,而彪形大汉守在门口。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山项慈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跟着我走着,像在参观农场时看见被农夫宣判死刑的家猪一样,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这傻孩子,她不知道我们是共同体,我受伤,作为平衡点另一端的她也不会好过吗?

  帐篷里立着海煤镇的那个雕塑。雕塑周围围着一圈临时立起来的木制围栏,围栏外站着一圈武装人员,每人之间隔着相同的距离。而再往外,有一张椅子,材质和昨天在我房间里那台感觉一样,周围缠绕着很多线,其中有些线拉出来绕着雕塑的底座。椅子旁边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可被一床薄被子给盖住,我看不清躺着的人是谁。帐篷里还有很多穿着西装的人,丰松也在帐篷里,正和其中一个穿西装拿着写字板的男人说话。他看着我走进来,而和他对话的男人眼神则无意识地朝那张椅子上瞟。

  看样子,那椅子是为我准备的。

  我正准备走过去,丰松立马上前拦住了我。

  “想好了吗?”丰松问我。

  “想好了。”我回答,“我不换身体,我就控制着这个身体上实验台。”

  山项慈似乎很惊讶,她紧抿的嘴巴好像要说什么。可我没时间分神去考虑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