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宫氏宗亲中最例外的人便是郡主南宫络了。身为宗亲一派的人,她两不相帮,便是等于帮傅云奚了。南宫氏叔伯们为此对她颇有微词,但碍于她的身份战功,又不好多说什么,偶有像南宫铭那样相劝的,竟也被她拒绝回来。
傅云奚是早就对南宫络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的了,在他自己而言,对她的态度是进退皆要把握好度,多一寸要不得,少一寸也要不得。他要掉着南宫络的心,和她保持一种介于友谊和爱恋之间的状态,要她心底里护着他,表面上又知道自己前进不得。
曾青梅竹马的归雪,毅然决然离他而去,无半分留恋。大雪那日,他在苏府外等她出来,她的神色气度竟让他有陌生之感。在他看不见她的日子里,这个女子的笑貌音容在他脑中镌刻得越来越深。
曾经朝夕相处,而今天各一方;曾经以心相许,而今弃之不顾;曾经温柔似水,而今冷若冰霜……种种反差,迷离变幻。求而不得,执念悬心。可如今,苏毓钦已经死了,她若还活着,能怎么样呢!?
他的潜意识里似乎住着一位不速之客,时时提醒着他,他是真喜欢上归雪了,所以若诚心要等她,便不该娶了旁人做正妻,哪怕这桩婚姻能为他谋来雄厚的政治资本。
小雪,你若真是璇元公主,现在会不会就在那里藏着呢?
他心中的执念因求不得而越发生长得畸形,他竟没有能力将它压抑和约束下去。他要杀光了她身边的人,亡了她的国,让她无路可走无处可退,这样她才会来到自己身边吧!?那时候她就会知道,身为一个一无所有的亡国公主,只有他是能不计前嫌地接纳她的,只有他是对她好的。他的兵马是为她而起,他的江山是为她而谋,对不对!?
他如此想着,默默地笑了。右手折下旁边的一长根树枝,在沙土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她的名字。百、里、归、雪。
真有意思。
灵女和公主,本是截然相反的两种身份和体验,却被你并于一身。
方圆百里归于茫茫大雪的时候,你要好好地等我归来。
北周那边,近日却出了一桩大事。
废后花晚照,不见了。
曾经光鲜亮丽的云锦宫人去楼空,台上杂草丛生,冷宫里也无人了。花晚照不知是如何逃走的。洛东方望着空空如也的冷殿,心头火起,难以抑制。
就在他要令人去捉拿她回来的时候,殿外忽传来消息,说花尚书求见。
本该觉得“来得正好”的洛东方,眼珠一转,忽然陷入沉思。
他知道对方因为什么而来,打心里真是不太想见他呢。
这位花尚书向来将那个宝贝女儿看得比谁都重要,如今这架势,不像是来请罪求和,倒像是来质问什么的。洛东方知道,如果花晚照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花尚书会不惜动员自己在朝中的所有势力与他为敌。如今他刚从低谷中爬起,是最需要人心的时候。正因如此,之前他也只是秘密废后,仅少数几个自己的心腹知道。他知道这样做是违背礼法和历朝规矩的,但他和自己说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花尚书在朝中树大根深,要削他的权不可谓不难。
“王上,王上?”前来报信的太监见他陷入了绝对安静的沉思,疑惑地唤了他两声。
洛东方这恍过神来,应了一声,改了主意道:“让他好生候着,朕更个衣便过去。”
“是。”太监恭敬退下。
花尚书拜见洛东方的时候,眼中丝毫没有敬色,只敷衍地行了礼,开门见山道:“王上,老臣为大周鞠躬尽瘁三十余年,像如今这样的事情,还真是闻所未闻。”
殿内其他人都被逐开了,只剩他们两人。
洛东方未料到他竟连虚与委蛇的步骤都省了。也罢,既然他不在意撕破脸,那自己又何必端着呢?咳嗽了两声道:“爱卿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花尚书直视他的眼神却似要把他生吞活剥,“王上,老臣今日斗胆恳请您告知我花府上下一句实话!”他的声线愤怒而颤抖,“王后娘娘,是否早已被王上废了?”
洛东方本以为他要问花晚照失踪之事,未料他先提了废后,自己毫无准备。这件事他本自以为是瞒的滴水不漏的,是谁将消息走漏给了花尚书?
花尚书将他的脸色变幻巧了个仔细,哼了一声,声音愈发高亢道:“看来老臣真的言中了。王上,自古以来王后废立都是朝中大事,王上怎可瞒着文武百官,自作主张地废了王后?!这是于理不合,于祖上规矩不合呀!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天下人要怎么看王上,又要怎么看我大周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