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棋盘的颜色渐渐淡了,眼看就要消失。
她这才知道解这局棋竟是有时限的,忙一手伸进棋盒中。
直觉觉得她是该能破解的,在最后一瞬,她脑海中却出现了苏毓钦的样子。十分清晰的,十年前和她下棋时他的样子。然后,她鬼使神差地学着他下棋的手法,在面前的棋盘上落了子。
右边的门开了,她并无顾忌地走了进去,也无瑕去想进了左边那一扇门的人会面临些什么。木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响,再看前方时,是渐渐出现的黄色的光亮,令她一时惊讶非常。
她原以为这是通向什么王宫之类的地道,却不想通往的是……藏在地下的,一个偌大的富丽堂皇的所在。简直……就是一座,地下不夜城。
无人守门。一眼望去,似乎是看不到人的,但她直觉人都藏在四围机关的背后。这里处处都是机关和各种雕塑,但很显然,这些机关没有对她开放,原因不明。
紧挨着机关房的是住户。一栋连一栋的平房,和地面上寻常的人家没什么两样。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继续往里面走,无意间就进入了这座不夜城中心地带的一个房间。奇怪的是这间房四壁结实,与其他房间看上去不通,只留着顶部的天窗。她伸开五指看了看,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一眼望去,屋子中间是一座血池。血池中心的一朵莲花,纯洁无瑕,行将盛放。红白之色叫她一念心惊,莫名地仿佛入了定,久久看着那朵莲花。
而后她竟半睡半醒地开始做梦了,进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朦胧间她又迷迷糊糊地看到了血池上方的一些景象,丝毫听不到身后有人的脚步声逼近。
竹离潇已经回到北周。
这些年洛东方感觉自己的身子越发不好了,想来是当年叫影子实行禁术的报应来了,便也怨不得旁人,只自己硬撑着。现在最叫他头疼的事情是没有后嗣,大臣们一天一个奏疏,摄政王也总给他眼色看,叫他早立储君。他们分化为两派,分别占两个王爷。洛东方看着就心烦,却也不能说个不字,便始终采取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能拖就拖。
自花晚照消失后,他接连封了十几个姑娘进后宫,谁知几年过去了,还是一个子嗣也没有。影子说那也是禁术的影响,他听后绝望束手,气得把十几个姑娘全都打入冷宫去了。
花晚照,全都是那花晚照害的!死妖婆都死了十几年了还是噩梦一样缠着他。他暗搓搓地想。她做他王后的时候,就天天搅得他不得安生,也不敢随便临幸别的女子;好不容易把她废了,他却又因为对付她时候被施的禁术没法再和别人有后嗣……而且她也没给他留下后嗣!
哦,对了,竹离潇好像要回了。听说他在南楚那边大胜,不过傅云奚却不是死于他手的。
傅云奚之死给九州带来的轰动,不亚于当年苏毓钦死。就在这举国欢庆的日子里,他洛东方身为北周之君,好歹还是得对英雄出城相迎的。
不知为何,感觉与当年那一幕十分相似。苏毓钦凯旋的那次,也是他出城相迎,有意与他十坛美酒,却被花晚照搅了局。
他所不知的是,这一次的他,将再也不能以北周王上的身份,出城迎接自己的臣子了。
竹离潇是在夜晚的时候进城的,给他诏令的人是摄政王。
这晚风声很大。洛东方躺在床上,不论什么时候从支离破碎的片断似的梦中醒来,总能听见有关门的声音。
翻了几个身,烦躁又睡不安稳。他没有喊人,自个儿下了床,举着蜡烛,做贼似的沿着精美的窗户摸索着行走。
有鬼魂在监视着他呢。
对,一定是的。
它在哪里?
空中?
地上?
窗外?
花园?
哦,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它呢?
他酸涩的两眼睁得很大。窗玻璃上反射出苹果、玫瑰和绿叶的颜色,一只夜莺的影子掠过华丽厚重的长形地毯,寂静深处传来低哑的鸟语。
他赤着脚一路爬过所有窗檐,看见墙壁的挂画上写的几个字,正是:福禄寿喜。
“东方——”
“谁在叫朕!?”他惊了一身冷汗,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只有这冷艳的黑夜在向他肆意地招摇。
“东方——”那声音飘飘荡荡,像极了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