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诧异瞪眼,伸手指着他,“你!好你小子,如此狂傲!”
人群里窃窃私语起来。管家觉得失了面子,心头火气上窜,又道:“你整天流连外边烟花酒巷,随意散金,败坏竹家家财和名声!老爷决意如此处置,已经是对你格外宽容,你竟还不领情。别忘了自己身份!竹家何等高门大族,怎么会出你这样放荡的人!”
“是吗?”竹离潇本转身要走,听闻此话,又顿足转身过来,狭长斜飞的眼睛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意,并没为自己辩驳,反道:“如此甚好。”
夕颜暗搓搓吃惊,拉着归雪问说:“竹家书礼之族,怎么有这样的管家啊?他怎么也不为自己辩解一二?”
归雪微叹了口气道:“由这个管家你就能推知竹家的主人实际上是个什么样子了。说什么书礼之族,不过是祖上留下的基业财富,未见得世代都能守得住。离潇与他们不同,若真与这管家当街辩驳吵得跟市井泼妇似的,反是自降身份。他说‘如此甚好’,是要就此和竹家断了关系。也罢,他那脾性原也就与那豪门大族格格不入。”
夕颜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就看不出来?”
竹离潇留下一句“如此甚好”,便转身离去。如一尾小船在水上划开一道浪似的,从挤得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穿梭而过。被他挤开的人大都追寻他的背影望去,有不解的,有鄙夷的,更多的是看热闹的。有的人甚至不满短短地扫一眼,眼睛像钉子钉在了他脸上似的,并无多大的恶意,却是直勾勾赤-裸-裸的。
她们忙追过去。
竹家把他赶走的原因真如那管家所言吗?若真是的,为何到现在才赶走呢?竹离潇过那样放荡不羁的生活已有好几年。数年前连考三次进士未中后,他对科举仕途心灰意冷。见家国连年荒乱民不聊生,写了份对策想直接呈于王上,却无转达之途。随后他便开始了诗酒流连烟花巷陌的生活。他喝酒,写诗,和烟花巷里的歌女一起唱曲弹琴。虽对豪门权贵总是不屑一顾,但对那些落魄歌妓却总是极好。她们都很喜欢他。
会是谁撺掇竹家将他赶出家门?
“离潇兄,留步!”她拉着夕颜,气喘吁吁地追上了他。
竹离潇扭头一见是她们,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采香姑娘,好巧。”
“好巧。离潇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无甚。”竹离潇扬了扬眉毛,“我早想如此,他们这样做正好遂了我的心意,求之不得呢。”
“那离潇兄之后有什么打算?”她问道。
“打算?还不是和从前一样,喝喝酒,吃吃肉。”他笑了。她看出他笑中微苦。
心思微动,上前一步直言道:“若有明主赏识兄台,兄台可愿前往一展抱负?”
竹离潇微讶,片刻后笑了,“不知你说的是谁?”
归雪笑道:“兄台借一步说话。”
夕颜站在一旁,有些烦恼。这竹离潇有意针对她似的,就和归雪说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而归雪和他说的话,她是听不太懂,也说不出来的。
马车停在路边。苏毓钦那边也下了车,见他们三人过来,与归雪眼神对上,即刻明白了个□□分,遂笑着转身上了路边茶楼。
归雪看到他上去了,便也引着竹离潇上去,夕颜在后头跟着。
竹离潇第一次见苏毓钦。这男子,观其衣着相貌、气质谈吐,皆是不凡,他却想不出来他会是谁。他好歹也曾是竹家公子,什么样的大人物没见过。如今这个,又会是谁呢?
正疑惑着,归雪走到二人中间,先对他道:“兄台,这位是我夫君。”
“啊??”竹离潇大讶,“你……什么时候的事儿?”几日前的那场婚礼格外盛大,他也听闻了些风声,只以为是位王族的婚礼,却不想众人口中那位倾国倾城的绝色新娘,竟然就是她。
“就几天前。”她含笑着微微低了头,马上又抬起来,“说起其名,无人不晓。但真正见过他的却没几人。风灵楼少主苏毓钦,离潇兄不陌生吧?”
“苏毓钦?!”传闻中的天才少年,前不久天降奇兵平了南楚叛乱,一夜之间令两位最得意受宠的王子倒台得连一片兵甲都不剩的苏毓钦?
“我夫君很赏识阁下的才华,有意结交。”她说道:“我与阁下,也算是老朋友了。您是知道我的,我从不轻易为谁担保。但您若来他麾下,准不会被埋没了一身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