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小姑娘领进去,就看见正殿里坐了一位妇人,见着她,立刻起身相迎。
不知是不是楚若今日眼神不对,总觉得这妇人看见她的瞬间,那张极美的脸上喜悦不足,反而闪过一丝惶恐,还有……同情。
“这便是楚若姑娘吧?”
但那神情只出现了一刹那,妇人的脸上便挂起了和善的笑容,走到她面前,将她上下打量,“身子如何?可有哪里不适吗?”
“除了头有点晕,哪里都好。”楚若颇有点不适应这样的热情,本能地答了,才想起来面前这位好歹也是东海的王后,敖梧的娘,便行礼道,“拜见王后娘娘。”
“姑娘多礼,多礼了。”对面赶紧来扶她。
领她来的小姑娘相当机灵,笑吟吟道:“王后娘娘与七太子妃稍叙片刻,奴婢去备些茶水点心。”
她不提便罢,一提起来,楚若就让“七太子妃”这几个字勾得脑仁疼,可在七太子的娘面前,又不好太过一惊一乍,只能耐着性子问:“王后娘娘,许是我头脑不济,还请您原谅,只是我实在不记得,这……是从何说起?”
王后的眼帘微垂,轻叹了一口气:“你不记得,委实不能够怨你。”
“据说当日天虞塔大劫,你在大遗之野力战魔众,终究不敌。我不曾亲上战场,但医官告诉我,你伤得不轻,且头部受创,恐伤及记忆,只是谁也说不好,你究竟还记得多少事情。”
天虞塔。大遗之野。
楚若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顺着这两个词细想,她对于与魔族交战一事是有些印象,但仿佛已经很遥远了,再往深里想,头脑就开始发晕了。
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王后忙道:“你伤未痊愈,想不起来的事不必急着去想,你想知道什么,尽可来问我,我都慢慢说与你听。”
这王后待她,体贴得有些不像陌生人。
楚若这样想着,不自觉地视线就在对方身上多停了一会儿,王后的目光向后缩了一缩,偏开去。
她似是无意地用指尖抚着袖口的花样,在片刻的沉默后,忽然轻声道:“听闻大遗之野那一战,天地变色,血流漂杵,幸而三位上神终究合力稳下了封印,三劫已过,魔神之力再无法作乱,想来再过万余年,便能化入大遗之野,消弭戾气,彻底还三界清宁了。”
楚若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王后抬眼看了看她,带着几分小心,“你的师父,岚泽上神,为阻止帝晏破塔而出,已经……羽化了。”
师父?
楚若忽然眉头一皱,扶着桌沿弯下腰去,面露痛苦之色,将王后吓了一跳,一边来搀她,一边就要扬声喊人,被楚若拦了下来。
“我没事,只是突然有些不适,现下已经好了。”她忍下胸中的翻涌,歉然道,“王后娘娘见笑。”
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人硬生生挖走一样,疼得全身的血脉都像要痉缩起来,她寻思着自己不只脑袋有伤,恐怕其他地方确实也伤得挺严重。
面对显然受了惊吓的王后,她平静道:“师父从前总教导我们,世间万物自有命数,即便是上神也终有这一日,师父为三界安泰而陨,想必他心中也是喜乐的。”
王后定定地望着她,目光复杂。
楚若被她看得略有些不自在,心说难道是自己太豁达了,让人有些难以接受?可是这种事情,本就是自然之理,活了这么多万年还有什么看不开,实在不必像凡人一般哭哭啼啼的。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她轻咳了一声,道:“王后娘娘,您还没有同我说,我和敖梧究竟是……”
“啊,你瞧我。”王后笑了笑,“姑娘与我的七儿子敖梧两情相悦,正逢你在交战中重伤昏迷,玉门山当时也手忙脚乱,他便同你的师兄弟商量了,将你接回东海静养。”
原来是这样。
楚若点了点头,“实在是叨扰了。说起来,我醒后还没见过敖梧。”
“大战之后,三界内多有损伤,他上天庭帮着做事去了,可能过几日才能回来,你不必为他担心。”
呃,其实也没有。
楚若望着这位仿佛已经把她当儿媳妇的王后,在心里将她说的“两情相悦”这四个字,来来回回思量了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