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候真怀疑,自己这个好友是不是一块榆木疙瘩成的精。无论相貌修为还是品行,都好端端的挺像一回事情,怎么唯独在这个问题上呆得让人丧气。
华岑面对没打算理他的岚泽,一拍桌子,做出了总结发言:“行吧,我就是个太监。”
一直努力忽视他,假装认真品茶的岚泽终于忍不住,勉强没有被一口茶水呛住,愕然抬头,“你刚得一子,做什么如此想不开?”
“这和几个儿子有什么关系?”华岑反而奇道,“司命教我的,凡间说人瞎操心,就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在凡间轮回了不知多少次的岚泽双唇启了又合,终究没有忍心说出真相。
其实他如何看不出,方才阿糯在宴席上虽假作无事,心里已经在犯嘀咕了,他要是连这一点都察觉不了,也枉做了她几万年的师父。但是他宁愿让她误会,也不愿意她记起前尘往事。
话虽这样说,回想起他假作无情的时候,她决绝转身离开的模样,心头还是免不了一疼。
算了,回去嘱咐另两个弟子一声,只告诉她,她曾有过一个师姐便好,旁的都不用提。不然万一她真伤了心,执意要走,他难道还要再装一次病。
他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一派平静,落在华岑眼睛里,便叫做冥顽不灵。
“行,我不和你说了,以后徒弟闹脾气的时候,可别来找我讨法子。”华岑摸了摸衣领下还挺新鲜的几道指甲印,向后靠坐着,“我儿子的礼呢?”
“我空手来的。”
“这样啊。”华岑掏掏耳朵,“哎呀,自打添了那胖小子,我这儿人手就不大够了,那群小精小怪哄孩子还差点,要不然把你家阿若借来帮几天忙?”
话音未落,便感到一道警告的目光投向他,“是阿糯,记清楚了。”
“得嘞,得嘞。”
在他的讪笑中,岚泽丢给他一个白眼,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放到桌上。
一枚白晶石吊坠,稀奇的是中央嵌着一棵浅蓝色的小草,通体晶莹,羽状草叶泛着银光,虽然被封存在晶石里,却仍像在土壤中一般生机勃勃。
华岑眉开眼笑,赶紧伸手去拿。
玉门山峡谷岩洞里的冰夷草,天生灵物,三界之内独此一家,可以培本固原,修身养气,于修炼之初大有助益。难得的是这种草一旦离开土壤,便迅速枯萎,移栽到别的地方也养不活,能想到将它封在晶石里送给他儿子,岚泽也是花心思了。
但嘴上还不忘要损两句:“才送一棵?你这个当叔叔的忒小气。”
他还没碰到那吊坠,斜刺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抢先一步将那宝贝握入掌心,“嫌少啊?那我要了。”
华岑哭丧着脸,看着这悄没声出现的人,“你一个天帝,要这玩意儿能干嘛?”
帝昊在岚泽难掩的笑意中坐下来,微扬眉,“不干嘛,看着高兴。”
他们几人是多少万年的交情,华岑家儿子的周岁宴,帝昊不可能不来,但那群仙家难得一聚,他堂堂天帝若是坐在席上,旁人难免放不开。所以为了大家尽兴,他就熟门熟路直奔华岑的书房了。
帝昊坐定,环顾四周,“喻辰没来?”
“你几时见过他来?”华岑反问。
也是,冥帝喻辰的性子,说好听了是潇洒淡泊,说难听了是很不合群,多少年来三界的大小宴会,见着他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其实当年要不是帝昊抱着他的大腿求他,他连冥界的摊子都不想管。
“那司命……”帝昊问了一半,自己反应过来,“哦,料她也不会来。”
另两人就暗笑,这人是天天上朝,点名成习惯了。
他说的司命本名叫镜尧,不过一般没人这样叫,都觉得官职叫起来更响亮些。恰恰和喻辰相反,她是个极爱凑热闹,且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她今日不来,是有另一层缘故在。
话说几万年前,她的司命星君当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发展出了算命的爱好,逢人总要算上一卦。彼时岚泽刚收楚若为徒,镜尧出于友情掐指一算,就说他们相逢恐怕是一劫。当然了,她算的卦从来没准过,众人谁也没当真,只嘲笑她那什么吐不出象牙。
哪料到后来,这两人一个身死,一个重伤,镜尧顿时声名大噪,三界上下都知道了司命星君铁口神算,每每仙家聚会都将她周遭围得水泄不通,不乏有捧着稀世珍宝去求她算卦的,搅得她不胜其扰,后来就能躲则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