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打量了一眼月荒,回头欣喜道:“主上,这小子竟然是大鹏神鸟,给您补元气正好。”
那尊冷面佛淡淡地“嗯”了一声,黑衣人便提着月荒的后颈到他跟前,另一只手凌空一挥,在月荒的挣扎与嘶鸣中,鲜红的血迅速涌出。
没有杯,也没有碗,冷面佛仰起头,径直用嘴去接那血,血落在他的脸上,又顺着下颌和脖颈蜿蜒而下,使那张原本极好看的脸仿佛地狱罗刹,越发让人心惊。
月荒的挣扎渐渐减弱,黑衣人将他丢到地上,边掏出一块破旧却显然努力洗过的帕子递给冷面佛,边道:“主上,下面来报,已经发现他的踪迹了,属下稍后就派人去捉拿。”
冷面佛点了点头,忽然伸出手,按在月荒被割开的颈间,一缕黑气从他指尖溢出,如藤蔓一般攀爬钻进伤口,伤口快速愈合平复。
“主上?”黑衣人惊道,“您这是……”
“幼小的神族,沾染了魔气便堕为妖,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冷面佛仰面轻笑,“我对神鸟,总是很有兴趣。”
在他嘲弄的目光中,黑衣人提着浑浑噩噩的月荒,一直走到远离树洞的地方才丢下。
足足三天三夜,月荒一动不动地躺在林子里。他并没有昏迷,但是魔气与神血在体内剧烈冲撞,使他完全丧失意识。
幸好风峦也看不下去,加快了翻阅这段记忆的速度,否则和月荒一起瞪着同一片天空看三天,阿糯就要疯掉了。
月荒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说不出的奇怪,他试图站起来,结果腿不听使唤,重重地摔回了地上。他看着自己陌生的腿和手,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按理说,神鸟三千岁方能化形,他能在这样早的年纪便拥有人身,是让大鹏家光宗耀祖的成就。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体内气息浊闷,与平日的神清气爽迥异。
他想着变回鸟身,到天上飞几圈透透气,也许会好一点,然而刚飞起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控制不住地就向下坠去。
大鹏鸟一个振翅便是千里,他坠落的地方已不知离南禺山有多远,将他从昏沉中吵醒的,是一个尖利的声音。
“哪里来的野鸡?敢到我们的地盘上撒野。”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爬起来,才发现面前围着一群禽妖兽妖,而自己不知是坠落时受了伤还是如何,竟变得只有画眉鸟一般大。
他顾不得丢人,昂起脖子喊:“老子才不是野鸡,老子是大鹏鸟!”
“大鹏神鸟?”妖们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哄然大笑,“这年头,真是什么幺蛾子都敢冒充神族了。”
说着,领头的妖一扬手,将月荒打得滚了两圈。
月荒暴怒,双翅一拍,两道黑气立刻直扑对方而去,顷刻间一片七倒八歪。
妖们呆了一呆,鬼哭狼嚎着四散了。
“哪里来了这么厉害的妖怪?”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月荒如遭雷劈。为什么,他的法力会变成这样?难道像他们所说,他竟然成了一只妖吗?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竭尽全力,也只想起在林子里看见的一团黑气,下一刻他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拥有了人身,而这之间发生过什么,他想破脑袋也记不起来。
在这以后,他过了一段惨不忍睹的日子,在天上漫无目的地飞,一次又一次冲向山石或树干,把自己撞得遍体鳞伤,只有在脱力之后才能安静一阵,随便倒在一个草丛里一睡就是一整天。
直到有一天,他实在体力不支,落在某处凡人的宅邸里。
后来的故事,就像阿糯听说过的那样,在庭院里散步的向婉捡到了他。
“小姐您瞧,这鸟还挺好看的,奴婢从来没见过呢。”小丫鬟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用指尖拨着它的羽毛,“就是伤得有点重。”
“我看看。”向婉凑近过来,伸出一根水葱般的手指,轻轻去挠他的下巴。
月荒又羞又恼,有气无力地用喙轻啄了她一下。这小姑娘,以为是挠猫吗?
向婉却咯咯地笑了,“挺有力气的嘛,回去养起来吧。”
这一笑,没来由地撞进了月荒心里,当时他并不明白这种心情,只是连日以来第一次觉得,鸟生也没有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