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实在的理由,陶星蔚竟起了一丝感同身受。
六年前她刚到国队的时候,就是怕死怕痛还怕累。
她看着陈屿身上的伤,欲言又止。
“陶陶师姐,你以前肋骨断的时候不痛吗?我只断了两根脚趾都快痛死了。”
陶星蔚愣了一下,笑着说:“当然……是很痛的,但教练他们平时不也都说了吗,想要爬的高就得吃苦。你看哪个世界冠军不是被病痛折磨的?想要过安稳日子,就不应该来国队,更不应该来冠军队。而且肉体上的折磨都还算是好的了,没准你还要付出更多更多。”
这些道理都是一进队里,教练讲了又讲的。
陈屿应该也听了很多遍,至于陶星蔚她都能背出来。
“陶陶师姐,那你后悔过吗?”
陶星蔚忽的沉默了片刻,然后故作从容地笑了笑:“不后悔,而且当时我也没得选。”
她从来没告诉过别人,那块金牌在她心中只是勉勉强强值回了原本付出的价。
“反正什么事都得认真做选择,选了就别后悔,然后踏踏实实地努力,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嘛。”
陈屿望着她嘴角的深沉,不由得有些恍惚。
“我明白了师姐。”
……
陶星蔚从病房出来后,陈屿爸妈和施鸣就一前一后地进了病房。
秦慎办好事情后来接她,却见她的脸色不大好。
“你师弟他怎么样了?”
“我去查看了下他的情况,伤势在拳击手中不算严重的,没有发现不可逆的伤害,是完全可以重新回到拳台上的。”
她点点头,没说话,就上了车。
这时施鸣就打来了电话,说陈屿已经跟他爸妈也说清楚了,愿意等养好伤后,继续留在国队磨砺。
陈屿的爸妈虽然心疼孩子,但是也拗不过他,后来只得答应了,还跟教练道了歉。
事情解决。
陶星蔚沉了一口气,心情却变得愈发的沉重。
她扭头看向秦慎,胸口突然憋了一股气,低头懊丧地说:“我也不知道,这样劝了我师弟强留下来,到底是对还是不对的。”
秦慎愣了一下,问:“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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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金牌的确是很风光的事,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努力和付出了,也会觉得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但是这条路就是很难啊。也许那个成绩,比起你曾经失去的东西,并不算是最重要的呢?陈屿万一以后再受伤,像那他这么怕痛的人,岂不是会很痛苦。也没有规定运动员必须就要坚强,必须就不能怕痛呀……每个人难道就非得要顾全大局迎难而上吗?放弃难道就一定是不好的事情吗?”
陶星蔚吐槽得语无伦次,说到这又被气得噎了一下。
她打住了这些看似荒唐的悖论,心里头不觉更加难过了。
秦慎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外边落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车窗上,发出细密轻柔的响声。
“所以,你当时去美国,心里并不想的,是么?”
陶星蔚绷着牙关,气冲冲地说:“当然不……!”
她冷静了下,冷哼一声,觉得没必要多说,又别过头,自己生闷气。
她当时满眼满心都装着他,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什么都愿意付出。
只要他一句话,或者只要他不要对自己那么果断决绝,她都是不可能去美国的。
车内的空气变得很安静。
秦慎望了她一眼,忽然在路边停下了车。
陶星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问:“怎么了又停车了?”
秦慎默然,瞳孔中竟然有几分与外头秋雨一样湿漉漉的色泽。
良久。
他说了句:“对不起。”
她怔了一怔,转过身子。
“你又有什么对不起……我了?”
他看着她,一把抱住了她。
陶星蔚正想推开,居然发现这个男人好像身体在轻微的发颤,犹豫了下,她又用手去推了推他的脸颊,却抹下来一行湿漉漉的东西。
这是……眼泪??
他此时又去抓住了她的那个指尖,将末梢的那滴眼泪给擦去了。
“别看。给我抱一会儿就好……”
陶星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