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不论是怎样的身份,一旦落入了光明区,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海洋。
难寻踪迹。
于言沉是如此,于她,亦是如此。
在逃出的那一刻,她就在心里做出了决断。
只是——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生产后的体力。
只是从那个住处逃出去,一系列的安排就已经耗尽了她所剩无几的气力,跌跌撞撞地也不知道强撑着走了几条街,最后实在是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就彻底昏过去了。
她大概也是在和老天赌一把吧。
所幸,她赌赢了。
因为,其实更大的可能,是她会被那些流浪汉或者男人们发现,然后拖走,□□贩卖。
这个絮絮叨叨的老人——
等她好起来,一定会报答她。
彻底安心后的意识,终于又在这片清苦药材的气息中,缓缓地安眠。
————————分割线—————————
“所以,还是为着男人间的事?”孙婆子耐心地给她喂药,听着她的故事,轻笑起来,脸上密布的皱纹也都在一瞬间舒展开。
微笑的眉眼间,依稀可以想见,她当年,定然也是极美的。
“……”喝下一口泛黑苦涩至极的汤汁,苏落却是觉得自己的舌苔味蕾大概是已经都麻木了,完全尝不出一点的味道。
明明是那样私密的事情,是黑暗的过往,但在这个老人面前,她却意外地说得干脆。
大概,现在的她,也无比地需要着一个能够接纳她倾诉的对象。
和自己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在这样的时刻,通常远比熟悉的人更值得信赖。
“你的病,还没有好吧?”放下调羹,孙婆子将已经喝完了的汤药碗拿走,放到水槽便熟稔地冲洗起来,淡淡问道。
“……嗯。”苏落看着她的动作,点点头。
“不过,以你先时说的那般,你如今能逃出来,倒是狠下了些心肠。”孙婆子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轻声笑了起来,“这光明区,最是混乱的地方,你这些日子在还没有调养好前,最好不要轻易出去。你有想要联系的人么?”
“附近有电话亭?”苏落垂着眸子,声音还有些涩。
“有是有,不过你这样长得好看的生面孔要是出去——”孙婆子摇摇头,叹道,“那些人估计现在到处在找你。你只要露面,我可不保证你会被那一拨的人给带走。”
“我不会连累你的。”苏落沉声。
“你自己都说,你要是发病了,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孙婆子不置可否,见多了的从容模样,“这个地方住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不觉得奇怪了,那些发了疯病就自残的人,我也见过不少。你万一要是拿着把刀子就把自己给砍了也就算了,要是砍了其他人——”
闻言,苏落倒是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发病时胆子小,干不出砍人的那些事。”
“你要是想和外面那些人取得联系,我劝你,最好不要用电话什么的方式,保不齐就有人在那些地方派人盯着看。”孙婆子继续淡定地整理着台面,“这最原始最蠢的人工的方式,可比那些高科技的保密性都要强得多。”
“……”稍许沉默,苏落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逃出时带出的这枚红宝石戒指,眸光微动。
内里贴身的衣物口袋里——
林音和她的合照。
淡淡地瞥了一处安静着的人,孙婆子了然地笑笑:“我就是个平日里收收破烂的,半个月后正好要出去一趟,到市区里去,你要是有什么要托我带出去给人的——”
“记得到时候告诉我。”
“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床上躺着的人忽然问道。
“我么?”顿了顿,孙婆子从糊了报纸的窗子望出去,轻叹,“大概——”
“也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可以容纳我的地方了。”
“光明区,是这座城市里,所有没有希望的人,最后的容身地。”
————————分割线————————
“你确定没事?”看了一眼蜷缩在床头的人,孙婆子些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