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跤跌得毫无防备,清昭只觉得眼前一花,待回过神来时,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双幽深的黑眸,直欲望见她的心底里去,她额上顿时沁出一层冷汗,一动也不敢动。
那张俊美非凡的容颜占据了她的整个视线,即便她极力告诉自己,徒弟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师父,乃是大不敬之罪,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从他玉雕般挺拔的鼻梁,下移至桃花般的双唇,越过下颌精致的弧度,向漂亮的锁骨游移。
“在看什么?”云涯忽然道。
他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温和含笑,低低的,略带几分沙哑,蓦然在耳畔响起,还伴着清浅的呼吸,好像这个季节远远的雷声,撩得她从耳根到心尖一阵酥痒。
她仿佛被烫了一般缩回目光,还未找到合适的地方安放,便又撞上了他的双眼。
那双眸子极是好看,比屋后的溪水更清冽,此刻定定地凝视着她,褪去了最初的惊愕与无措,换上了几许捉摸不透的意味。
清昭只觉心头擂鼓,脸上烫得要烧起来,赶紧闭上双眼,默念了几句心法,然而平日凝神静气的心法却毫不见效,眼前全是方才瞥见的微敞的前襟,还有其下掩映的雪白肌肤。
没奈何,她只得重新睁开眼,正对上云涯探询的目光。她不甘示弱地回盯过去,盯着盯着,却不由“咦”了一声。她前边是想拿胭脂往师父脸上抹的来着,可还没来得及报复就摔趴下了,怎么师父的脸这会儿却红红的,比抹了胭脂还要好看。
她这样想着,手比脑子快,已经不由自主地抬起来想要摸上他的脸庞,在半空被云涯一把捉住,手腕上的浅红胎记自衣袖下露出,云涯幽深的目光凝了一凝,不知想到了什么。她保持着双手撑跪的姿势久了,难免有些酸麻,被这样一惊,便脱力栽了下来,端端正正撞在云涯胸前。
她吓得紧闭双眼,颊边一片温热,伴随着逐渐加快的起伏,素日里闻惯了的清香一时近在咫尺,慌得她手足无措。指尖仍被他握着,虽用力不大,却全然忘记了挣脱。
初夏日光和煦,一朵合欢花被风携落,从窗外悠悠飘入,在半空轻打了一个旋儿,落在少女乌黑的发上。云涯的眼神扑朔了一瞬,似乎想要抬手替她拂去,却又忍住了动作,只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混账!”
耳边陡然响起一声暴喝,仿佛惊雷撕裂晴空,清昭毫无防备,全身一抖,就要滚落下榻,亏得云涯反应快,一把将其揽住,护在身后。清昭攀着他的肩头,瞪圆了眼睛望着门口的陌生人。
那男子很是高大挺拔,目如朗星,鬓若刀裁,相貌原是极英俊的,只是眉宇间的怒气衬着棱角分明的脸,倒让人生出几分惧意。
这玉阑峰上常年没有生人,面对这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煞神,清昭的脑海里倏忽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正当她琢磨是否要拼命一搏的时候,却见云涯掩了掩衣襟,微蹙起好看的眉,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清昭顿时呆了。
他这地底下钻出来的师兄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径直进屋寻了把椅子坐下,讥道:“师弟在此避世修行,修的原来是和合之术。”
清昭虽不大明白,但看他的神情语气,想必不是什么好话,心中十分不愿师父因自己而受误会,赶忙从榻上下来,端正了神色道:“这位师伯请息怒,今日之事原是因清昭顽皮而起,清昭愿受责罚,还请不要错怪师父。”
“小昭,”云涯叹了一口气,“这是为师的师兄,相篱。”
清昭肃色行了个礼:“清昭拜见相篱师伯。”
相篱复又哼了一声,但相较之前总算缓和了些许,算是勉强受了她的礼,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我与你师父有话要说。”
清昭抿了抿嘴,低声应了句“是”,垂手出了门。
山中不比山下,每到饭点整个村子都升起袅袅的炊烟,汇成温暖而平凡的人间烟火。玉阑峰上只有他师徒二人,还有今日刚多出来的奇怪师伯,但于生火做饭一事,清昭向来非常认真。
氤氲的烟雾里,少女拨开额前的几缕碎发,向炉膛里又丢了一根柴,将火烧得更旺些。一旁的大锅里已隐约飘出米饭的香气,新摘的黄瓜和苋菜洗得水灵,整整齐齐地码在案板上,两尾鲜鱼刚被收拾干净,躺在盘子里闪现着银白的光泽。
屋后的山溪里常年多水族,随手一捞便是丰盛的一餐,大约此山灵气充沛,鱼虾也格外鲜美。如今暮春已过,鱼儿不比开春时肥,炖鱼汤则稍嫌不够丰美,但肉质更为弹嫩,拿来清蒸却是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