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瞥她一眼,转开脸去沉默了片刻,“我没有生气。”
话虽这样讲,清昭却总觉得他有些不高兴了。
果然,天底下的师父都不会乐意被误会和徒弟在一起吧,即便是云涯这样好脾气的人,也做不到不生气。所以她那些隐秘的心思,必须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告诉,否则她今后还如何在云涯面前自处。
二人又默默地行了一段路,正当清昭觉得气氛有些僵硬,试图扯出些什么闲话来说的时候,却是云涯先开了口。
“小昭。”
“嗯?”
“你……在宫里这么久,可有遇到过特别的人吗?”
清昭的脸黑了黑:“师父,我觉得国师,太子,狐妖,都非常特别。”
“为师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清昭没有看错,云涯的耳根略有些发红,“我是说,有没有像太子对辞雨那样特别的人。”
清昭将这句话在头脑里转了两遍,才明白过来,顿时哭笑不得,直盯着云涯看,似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把云涯弄得连脸都红起来了。
“师父何出此言啊?”
云涯依然不看她。“为师只是突然想到,你也长大了,如果真的有中意的人,一定要与师父说,即便他是太子也没有关系。”
清昭被噎得结结实实,费了老大劲才挣扎出一句话:“您,您放心吧,徒儿当真没有中意的人,更不可能是杀千刀的太子。”
“哦?”云涯抬了抬眉,忽然叹道,“哎呀,怕不是跟为师在山上修炼傻了,真愁人。”
清昭望着他一副煞有介事的神情,只觉得脑仁子一跳一跳地发疼。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师父是聪明呢,还是傻呢。要说傻吧,他一个久居世外的神仙,竟然有朝一日会关心起徒弟的感情问题了,当真让她大为感慨。要说聪明吧,他老人家真的一点都没觉出来,他徒弟中意的并不是别人啊。
二人说着话,燕云楼便在前面那个街角了,清昭不由松了一口气,相比这一路人挤人,还是在那儿挑个僻静处蹲点比较舒坦。
这几日来,他们倒没有像第一天那样奢侈,不过是凭心情随便找一个角落,捻了隐身诀,就在原地小声闲聊一个时辰而已。反正无论站哪里,整间酒楼上下的动静都不会错过。
今天阳光尚好,清昭本想往中间的庭院走,只是刚踏进大门,就被老掌柜和另一个人挡了路。
“小哥,我这酒楼开了四十多年了,怎会欺你呢?”老掌柜苦着脸道,“是当真没有。”
因清昭和云涯隐着身,他二人瞧不见,仍堵在门口相争不下。
那年轻人精瘦精瘦,一身布衣打扮,此刻梗着脖子道:“不能的嘛,我家公子明明说你这里有。”
老掌柜恨不得捶胸赌咒:“我店里要是有,哪里有不做生意的道理?”
而对面也为难道:“这可怎么办,我家公子指明了说你店里有,我带不回去可不好交差啊。”
这一争,虽是下午,仍有一些在大堂饮酒的客人跑过来,围了一圈看热闹。
清昭和云涯虽然捻了隐身诀,却也怕被人撞上穿帮,忙忙地正要向一旁避开,就听老掌柜向人群道:“诸位熟客替老朽说句话,这位小哥偏说我这店里有‘染重山’这种酒,大家可曾听说过?”
清昭顿时就僵在了原地,只觉得门外的北风卷进来,将她吹得后背冰凉。
“这名字倒雅,不过是头一回听说啊。”
“小哥,我来燕云楼总也有五六年了,确实从没听说过这种酒啊。”
周围的人纷纷劝道,而清昭与云涯对视一眼,神色各异。清昭掩不住心底的悲凉,而云涯眼中更多的是平静与释然。
染重山,据说是浮桑名酒,因其酒色金红,如秋日层林尽染,故此得名。这正是子归与他们约定的暗号。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第五十四章 刺杀
冬日的夜来得早,一行人来到国师府附近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虽是腊八佳节,京城里大片街市灯火通明,国师府却位于少有的冷清之处,和外间的热闹格格不入。今夜本只有半弯月,还被云彩遮去了许多,在这般暗淡光线下,国师府仿佛一只巨大的妖兽,沉默地匍匐在夜色里。
“切不可大意。”相篱回头叮嘱清昭,“我们上次来时,也如今夜这般安静,却是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