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寒,我沏了普洱,大人可要先饮一杯?”
这样的子归,令清昭的心都揪了起来,即便是她,也是忍不下这口气的,何况子归百余年来都是清高的修仙弟子啊,他是怎能受得下这样的屈辱的。
国师仿佛极轻地笑了笑:“你倒很懂事,好罢。”
清昭心里面,倒是有些佩服国师的,因为就她所见,太子之前送与国师做面首的那些男子,实在平凡得很,此刻他见了子归这般天人容貌,竟能如此淡然,还是很有些修养的。
她听见斟茶声,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子归是如何乖巧地将茶盏奉与国师,正如一个面首该做的那样。
只是下一刻,长剑出鞘便如龙吟。
藏身许久的三人几乎同时鱼跃而出,电光火石之间,清昭已将屋中情形尽收眼底。
国师坐于一旁的茶几旁,墨青色衣袍沉沉,手中端着茶盏,堪堪举在唇边,在黄金面具的遮挡下,看不见他的神情是惊惧抑或震怒。子归本藏于外袍下的剑,此刻裹挟着喷薄的法力,直向他心口而去。
没有人以为他这一击能够得手,三柄剑从不同的方位向国师刺去,光华熠熠。每个人都毫无保留地倾尽了毕生修为,所过之处剑气激荡,像清昭这样修为弱的,已经被震得有些气血翻涌。
然而她的剑尚未近国师的身,便见眼前墨袍一卷,不过是国师一个起身的工夫,她眼睁睁地看着子归猛然向后飞出。
清昭大惊失色,可是还未来得及作任何思考,只觉眼前光影一动,根本什么都没看清,仿佛被巨石当胸砸中,瞬间头脑空白,好像整个人失了重量。
她听见四周一片七零八落的响声,却看不见任何东西,下一刹便是重重地撞上什么事物,像要将她整个撞碎一般,痛得几乎晕厥。
她好像听见有人嘶声喊她“小昭”,但声音完全变形,一点也不像云涯。也有可能是她给打蒙了,产生了幻觉。
清昭瞪着空洞的双眼,缓了一会儿,才从眼冒金星中转圜过来,虽然仍是眼前发黑,好歹能模糊地视物了。她对着眼前的绣纹愣了愣,才发现自己以非常难看的姿势摔在墙边,脸着地。
她刚要抬头,却只觉一件东西破空而来,直砸向面门,忙贴地一滚,堪堪避开,半张黑檀木的椅子便在她片刻前躺着的地方碎成百十片,几成齑粉。
她大骇,翻身起来,口中漫上血腥气味,剑倒还牢牢握在手中,不曾被震脱开去,委实难得。
眼前衣袍翻飞,剑光闪过,相篱已被逼退十数步,肩头赫然一道剑伤入骨。
清昭来不及多想,提剑跃抢上前,重新卷入交战,铮铮声中,又是一连串的长剑并法力相击,这一回也许是几人承环绕之势,倒没有让国师讨得太大的便宜。
清昭从未真正见过战斗,她对作战的概念,尚且停留在从前云涯教导她时的那几招几式,当时她已经觉得是行云流水一般,令她难望项背。当年不懂事,她甚至有些希望看师父真的与人战一场,该是怎样的快意潇洒。
而直到今日,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过去愚蠢得可恨。
全力赴战的云涯,原来是这样的绝代风华,白衣飘舞,墨发纷飞,俊逸面容不改,紧绷的唇角却透出肃杀,一双明眸中奇异地交融着愤怒与悲凉,好像燃不尽的烈火,又仿佛永冻的千山雪,举手投足皆是向死而生,动魄惊心。
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这样,一点也不想。
高手对决,如狂风骤雨,转眼间已是十几轮交手,以清昭的修为,尽管她羞于承认,可事实上是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他们交战的速度过快,以至于整间屋子几乎无一处完好,国师的弟子仍未及赶来增援。
几个身影交错翻飞,令人眼花缭乱,只觉眼前一团旋风,然而仍然有那么一个瞬间,国师侧后方出现的微小破绽正被清昭瞧在眼中。
机会稍纵即逝,她来不及思考,云清剑锋一扬,合身扑上。
“清昭当心!”相篱看见她动作,疾声提醒,却终究晚了一步。
在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国师已经一个旋身,仿佛能将身后的清昭看得一清二楚一般,脸尚未转向她,手掌已经准确地向她胸前一击,清昭眼看着自己的剑尖贴着他的外裳滑开去,胸口陡然剧痛,身子便如一只折翼的鸟旋落开去。
但她并不惊讶,在今夜与国师交上手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国师的法力比她想象得更为可怖,已经突破了她毕生的认识,如果不是有另三人牵制,她根本没有与他交战的资格,她会在他出手的一瞬间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