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桑药_作者:鲸屿Freya(149)

  究竟是为什么,一切竟然走到了这一步呢。

  她并不知道,也没有打算去思考答案,她微微抬起头,就看见头顶层层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墨黑一片。

  从前无论是驾云,还是由月荒背着赶路的时候,不管下面是晴是雨,云层之上总是一片通透蓝天,而不像今日,黑云之上更有黑云,一重一重不知几何,好像要直堆到九重天上似的。

  她忽然有些嘲讽地笑了一笑。不知天上的神仙此刻,会不会觉得她这个凡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清昭,前面是你的熟人吗?”月荒蓦地开口。

  他的目力向来比清昭好,清昭挺直背脊,凝神看了看,才见到前方远远地过来两个身影。其实仔细一看,就发现他们脚下的白色祥云还是挺醒目的,只是在这黑云压境中太容易被淹没。

  清昭没有出声,只是替云涯整理长发的手顿了一顿。

  月荒飞得快,来人亦是拼了命地赶路,不一会儿,相篱沉得像要下霜的脸就出现在前面,他身后少许是一脸担忧的子归。

  “简直胡闹!”相篱一张脸涨得赤红,隔了老远就吼道,“小小年纪也敢来找上古神剑,放着我们这么多人轮得到你?”

  清昭闻言,垂着眸子,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竟然好像有一丁点高兴。

  自从第一次见面以来,相篱好像一直很讨厌她,当然她也确实不争气,上回她离开的时候,看相篱的样子当真像要杀了她似的,没想到得知她去寻剑,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件事发生的几率,可能和国师会跳舞差不多大。

  但是,她在心底苦笑着,恐怕下一刻,他会比之前更想杀掉她。

  “你师父呢?”她听见相篱大喊,但一多半声音仍然被风刮跑了,“他不知何时不见了,难道不是来找你……”

  相篱的声音戛然而止,清昭低着头没有看,不过似乎听见了子归低低的惊呼。她闭了闭眼。

  下一刹,不出她所料,她的咽喉猛然被一只极有力的手提起,顺势紧紧扼住,空气一瞬间离她远去,可她的眼前却并未发黑,只是半张着眼睛,木然地对着相篱悲怒交加的脸。

  她能够看见相篱额角清晰跳动的血管,他颤抖的嘴角,和痛苦扭曲的面容,同时,也在他离得极近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脸。她眯了眯眼,原来现在的自己是那个样子吗,像活死人一样,令人厌憎。

  从相篱的喉间发出某种难以言喻的声音,似乎是极度压抑着的咆哮,又像是哭泣。

  清昭只平静地看着他:“师伯,打我可以,别吵到我师父。”

  相篱的瞳孔蓦地收缩,青筋暴起的手同时急剧收紧,清昭已经听见骨节清脆的咔嗒声,只不知是他的手,还是自己的颈骨。

  “师父!”子归从难以置信中惊醒,慌忙上前欲拉开他,却丝毫不奏效。

  身后传来孩童的啼哭声,而清昭的目光愈发悲凉。

  此行使她得到的,并不只是戉琅剑,在她俯身拾起它的那一刻她便感知到,剑身上的一股力量同时进入了她的身体,她不知道那是东皇太一遗留的神力,抑或戉琅剑在千万年岁月中自行炼就的灵力,她所能肯定的是,她的的确确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她垂下视线,扫了一眼扼在喉头的手,相篱这回出手确实没有留半分余地。她忽然笑出声来,哑得很难听。

  你看,师伯,连你都杀不了我。戉琅剑并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这种力量,就好像师父也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看见他替我死。

  相篱的手忽地从她喉间滑落,她在这个人的脸上,第一次看见了无措。

  “清昭师妹,事情究竟为何会这样?”子归眼中通红,强忍着问。

  “正如你看见的,我害死了师父。”清昭的声音像木头一样,几乎没有语调。

  她小心地将云涯放下,站起身来,望向前方。没有了迷障的阻挡,月荒飞得比来时更快,此刻她已经能看见凃洲的海岸。自海岸线最突出处算起,向西北二百里,就是京城。

  “你们还没见过吧,这是月荒,一路上帮了我许多。”她并没有看谁,顿了顿又道,“月荒,这是我的师伯和师兄。”

  身边一片静默。此时此刻,即便洒脱如月荒,也说不出“幸会”二字。

  “月荒,实在辛苦你,稍后将我们在京城放下,还劳你送孩子们回易水镇。另外,能否请求你一件事。”清昭眸中的光闪了一闪,“替我看顾好我师父,我要带他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