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师父赶下了山,落入妖异的国师手中,师父又亲自来救她,还向她道歉了。这一切乍一听仿佛很令人感动,可是细想起来,她在师父心里,到底是什么呢?她回了玉阑峰,又该如何自处呢?
“小昭。”云涯在她头顶上方轻唤,“现下如何?疼吗?”
她动了动嘴唇,没有答话,将头偏向外侧,该是刚哭过的缘故,鼻子塞得厉害。
相篱在一旁低声斥道:“毫无规矩,像什么样子。”
清昭无声地轻笑了一下,便听子归截过话头,斟酌道:“虽眼下不见追兵,但自此处回玉阑峰路途遥远,恐多生事端,且清昭师妹有伤在身,需要将养,依弟子愚见不妨在附近寻家客栈,暂避风头,过些日子再回去,师父师叔意下如何?”
“嗯,师兄平日脑子不大行,今天这话还有点道理。”辞雨一如往常玩笑道,把子归说得双颊泛红,却又偏偏不能耐她何。
云涯沉吟片刻,便道也好,相篱也没有反对,一行人就掉转云头,向城中去寻客栈。
清昭本不想睡熟在云涯怀里,觉得师徒之间虽是事出有因,总也该避讳些许,无奈之前神经过于紧绷,此刻放松下来,倦意便止不住地涌上来,一浪高过一浪,她勉力与之抗争了片刻,终究还是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清昭眯了眯眼,对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颇有些不适应,待勉强能视物后,便模模糊糊地见床边坐着一个身影。
她想也不想便开口喊“师父”,不料声音到嘴边就卡住了,喉咙干得仿佛粘在了一起,只发出一个嘶哑的音节。
那个身影动了一动,随即传来一个清脆而欣喜的嗓音:“你醒啦?哦哦,想喝水,我马上给你倒。”
清昭怔了怔,随即意识到对方是听岔了,她在逐渐清晰的视野里望着辞雨兴冲冲地跑去倒茶,心头泛起些许自己也说不清的落寞。
被扶着起来慢慢喝了一杯茶,知觉重新回归身体,令她有些惊讶的是,虽然周身上下仍然酸痛,但较之在地牢里时已大幅减轻了,不知是那些道人下手不如她以为的重,还是她的复原能力着实喜人。
其实她大觉方醒,是没有多少力气谈天,但辞雨向来是停不住嘴的性子,她也乐得听她说。
据辞雨说,那夜他们救出清昭,担心回玉阑峰的路上遭遇追兵,就决定在附近找家客栈避一避,但接连问了好几家,要不然干脆满房,要不然只余一两间,也不够他们一行人住,掌柜的都说是最近皇宫里挑宫女,京城的客栈都被挤满了,怕是只有最贵的两家还有余房。
他们这一行人是个什么财力,清昭也是明白的,自然住不起顶尖的客栈,只能顶着夜色继续寻觅,还要担心追兵上街搜捕,这一夜也是辛苦的很,而她自己昏睡着,全然不晓得。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才在较偏的地方找到一家客栈落脚,清昭自始至终没醒过,至今已过了一日夜有余了。
清昭一边感叹自己如此能睡,一边就问他们是怎么寻来的。
没想到她不提便罢,一问之下辞雨笑得花枝乱颤,边笑边摇头,还不住拿眼神瞟她,弄得清昭好生莫名。待笑够了,方道:“这事我可不能说,你问你师父去。”
清昭一头雾水,刚想追问清楚,却听门外传来一个清清浅浅的声音:“问我什么?”
清昭本能地一喜,随即却又有些无措,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云涯已推门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极自然地向清昭道:“醒了?”好像之前种种从未发生过一般。
清昭怔了一怔,低声应了,看着他将饭菜摆在小几上,俯首间墨发垂至腰际,衬着如玉的侧影,说不出的美好。
她的心里蓦地一颤,猛然想起极重要的事,一个翻身坐起身来,疾呼道:“师父!那些人要抓浮桑人!”
之前对着辞雨,她总想不起来正经事,此刻一见云涯,地牢里的情形陡然全部涌入了脑海。
说来好笑,她之前对云涯赶她下山,又害她吃了一大通苦头这件事,其实是有些生气的,被绑在石室里时她便赌气地想,若是有朝一日再与云涯相见,她也必不能如当初一般毫无芥蒂地待他了。但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只想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尽力使他避开危险。
她突如其来的激动将面前二人都吓了一跳,辞雨赶紧把她按下去,道:“别急别急,这个我们知道了。我们这两日打听过,现下朝廷抓捕浮桑人声势浩大,但凡年轻貌美者或是懂术法的,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抓走,闹得百姓怨声载道。只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样快,我们当初上山寻你们时,还全然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