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桑药_作者:鲸屿Freya(40)

  依着嬷嬷安排的次序,清昭将汤呈给一位留着长髯的官员,一时倒也没有留意辞雨去了哪一席。她刚要将汤盅放下,就听到哐的一声响,在高阔的大殿里格外响亮,惊得她手一抖,好歹没有把汤洒了。

  她循声望去,见太子面前的地上一堆碎瓷,汤水流了一地,旁边的宫女已经吓呆了,连跪也忘了,就保持着上菜的姿势弯腰僵立着。

  清昭暗叹,这小宫女运气实在是背,竟能不偏不倚把汤盅砸在了太子跟前,这下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但她再一看那倒霉蛋的脸,顿时就傻了。

  不是辞雨又是哪一个?

  第十九章 相助

  辞雨脸色苍白,如泥胎木偶般僵立着,裙子上也沾了汤水,洇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教坊司的优伶停止了奏乐,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投去,或暗含同情,或待看好戏。国师与太子的坐席离得极近,此刻也面无表情地看着辞雨。

  清昭急得汗都出来了,第一时间就想冲上去帮辞雨,理智却告诉她如此贸然行事并不明智,一来殿前无状,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二来过于显眼,恐怕吸引了国师的注意,使他回想起来什么,坏了大计。

  她正踌躇间,李嬷嬷已经快步上前,重重推了辞雨一把:“小蹄子,还不快跪下请罪!”

  辞雨被她一推,一个踉跄,正跪在满地的碎瓷片上,看得清昭都膝下一疼。时下穿的衣衫还薄,血很快就从她的裙子里渗了出来。

  可能疼痛的确使人清醒,辞雨终于回过神来,慌忙叩头道:“奴婢该死,请太子殿下恕罪。”

  清昭看在眼里不由愤愤。要不是为了浮桑药这等恶心事,辞雨一个修行百年的半仙,怎么会落到给凡夫俗子磕头的地步,也不知是什么人第一个记载啖浮桑人的血肉可得长生的,真该拖出来鞭尸。

  那嬷嬷也跪在旁边,赔罪道:“奴婢治下无方,冲撞太子,请殿下降罪。”

  太子看了看她们,目光在辞雨膝头沁出的血迹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罢了,不是什么要紧事。今日中秋,不如免罚,权当为父皇积福吧。”

  辞雨与嬷嬷忙忙地谢恩,四周便响起一片恭维之语,皆是“太子仁善”、“太子纯孝”一类。

  那国师似是又看了辞雨一眼,自顾自斟了一杯酒喝了,并未发一言。

  清昭看着辞雨一瘸一拐地向这边走来,赶紧上前几步扶住她,将她搀到墙边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才焦急道:“你怎么样?伤得厉害吗?”

  其实这一问有些多余,虽未能细看,她只匆促低头一瞥,便能看见辞雨膝盖处的裙子已经破了不少,血迹斑斑驳驳,与之前的汤渍交织在一起,在烛光下倒像什么奇异的花样。

  “死丫头,让你再毛手毛脚的。”李嬷嬷横了她一眼,向清昭努了努嘴,“别杵在这儿了,带她回去吧。”

  清昭心头微热,这嬷嬷平日里严厉得很,打骂从不手软的,但今日之事实在算是关照她们了。于是赶紧与辞雨谢过了她,方才避人耳目溜出朝阳殿。

  “嘶……痛死姑奶奶了。”

  今夜御膳房的大多数人都去了两处宴会伺候,留下的少数此时也忙完了,似是趁着管事的不在,在后院里摆了两桌,兀自吃酒。是以几间房里都空无一人。

  坐在宫女睡觉的大通铺上,辞雨拽着裙角,疼得龇牙咧嘴,嘴上却还厉害。

  清昭正给她的伤处上药,闻言不由放轻了手上的动作,边从小瓶子里倒药粉边嗔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平时剑都提得稳,怎么端一碗汤就能给摔了。”

  辞雨垂着眼眸,望着自己膝上被瓷片割开的血口子,似是认真思索了片刻,方才沉声道:“确是我不当心了,但我觉得事情有古怪。”

  清昭心里突地一跳:“怎么说?”

  “如你所说,我再不济也到不了连碗汤都端不稳的地步。”辞雨微蹙起眉,像是在仔细回想,“只是当时国师就在旁边一席,我越往那里走,全身越是说不出的难受,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就在面具后面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心里一慌,才失手把汤盏摔了。也许是我多心了吧。”

  清昭听着她的话,脸色不觉间一分分沉下来。之前她还以为,是自己没见过世面,每次见到国师都过于紧张,如今看来却值得深思了。一个人产生错觉不稀奇,两个人有同样的感觉必然有其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