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桑药_作者:鲸屿Freya(86)

  这些日子她留心下来,这胸闷之症平日倒还好,独独在情绪起伏时发作得最为厉害,不论是喜是悲,皆逃不脱,方才她听闻云涯与相篱出事,心下大恸,是以疼痛至此。

  她苦笑了一下。只能怪自己从前修炼不勤,还是个有病有灾的肉体凡胎,就连此刻想捻出个什么诀来将不适减轻些,也发现自己从未学会过。

  她拭了拭额上的汗,她这样天资愚笨的徒弟,云涯能忍她这么多年,委实是她的福气。

  在门口张望片刻,确认了周遭无人,她尽力保持着步伐的平稳,一步一步向太子的书房走去。

  也好,她今日要做的事,若是成了,或许能帮到云涯一些,若是败了,她应当就没有可能再见到云涯了,就当她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最后为自己的师父做些事情吧。

  今日许是大半宫人都随着太子去了蓬莱宫的缘故,院子里较平日顿时清静不少,清昭正心里高兴,以为能一路畅通溜进书房,就听前面转角处传来说话声。

  “你说说,你能干成点什么事?”是个内监略显尖细的声音,“管事公公不在,你连个暖炉都不记得生。”

  “哎呦,我这记性。”另一个稚嫩些的嗓音道,“我错了,我下回一定记住了。”

  先前那人就哼了一声:“同我认错倒不必了,只是一会儿要是冻着了太子殿下与国师大人,我看你有几个脑袋。”

  声音由远及近,清昭本能地向后一躲,刚侧身紧靠在墙上,就见一个年长些的内监数落着一个小内监,一路从她面前过去了。两人一个说得起劲,一个愁眉苦脸,倒是都没瞧见她。

  清昭吁出一口气,刚感到庆幸,却忽然想起自己此刻仿佛还是在如常行走,并没有什么值得躲藏的,一时不由得啼笑皆非。果然做贼还是会心虚,平白紧张了这么些时候。

  她注视着那两名内监远去,正要继续往书房走,肩头却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干什么呢你?”

  她的背上倏然沁出一层冷汗,心慌得几乎要跳出来,转身看去,却是白苓。

  这也是位不好惹的主。许氏的阴险是敛在里头的,人人都知道她不是善角儿,但她碍于太子妃的身份,许多事情既不会也不敢做得太过,因此便揣着防备,面子上只当她还是温柔娴淑的未来国母就是了。

  但白苓不一样,她是极张扬外露的人,又牙尖嘴利,从不饶人,整个东宫里恐怕没有她没得罪过的人,可是她的这种脾气,却偏让人无法同她计较,偶有受了她气的姬妾到太子跟前告状,也只能得到一句淡淡的“你同她置什么气”。

  偏偏是这样的人,令清昭觉得很不可轻视,因为没有人知道她肤浅的外表下,水究竟有多深。

  幸而清昭虽然十分不舒服,脑子转得还不算慢,望着白苓闪着精光的眼睛,当即脚下一个趔趄,重新靠回墙上,细声道:“奴婢失礼了,今日身子不适,还望白娘娘见谅。”

  “哦?”白苓拿杏眼在她身上瞟了一瞟,笑得令人捉摸不透,“我往日看你挺健壮的,怎么今天倒成煨灶猫了。”

  清昭不由腹诽,她自幼长在山野,是比寻常女儿家强健些,但也架不住是人就得生病啊。

  她只作气若游丝状:“让娘娘见笑了,奴婢在此稍事休息,还请娘娘先行罢。”

  白苓扬一扬眉:“你行吗?要不然我让人送你回去躺着?”

  今日的她虽然嘴上仍厉害,但仿佛倒比往常讨人喜欢些。

  清昭心里有些感激,只是若受了白苓的好意,被送回下人们睡的耳房去,她这一段路岂不是白走,稍后还得再辛苦一回。更兼之若太子此时回来了,她方才情急之中想出的计划便全部作废。

  这样想着,她只能道:“多谢娘娘关怀,只是奴婢还有差事没有做完,歇一小会儿便得去做事了。”

  白苓打量着她,口中啧啧感叹了两声,也不知是什么意味,倒也没有勉强她,便独自走开了。

  清昭胸中的不适此刻减轻了不少,但仍做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只倚在墙上喘气,直到白苓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一丛花木后才立直了身子,略略加快脚步,到得书房近前,机警地扫了扫四周无人,方才快步蹿了进去。

  她回手掩上门,稍平了平气息,就感到屋内颇为寒冷,与平日大不相同。走近中央的暖炉一看,发现里面干净得很,没有燃过的炭灰,几截新炭烧得正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