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戈因局长事前就禁止大家在饭桌上提起克雷一案,不过只是白费心机。在那盘鱼还没吃完之前,大家都已兴致勃勃地在谈着提司铎的事,包括局长自己在内。
但爱瑞卡没有参与,她穿着朴素的白色学校用餐制服坐在餐桌一端,一言不发地听着。虽然她鼻子上薄施脂粉,但比白天时候的样子成熟不了多少。
“我们连他的一点踪迹也找不到。”格兰特回答米尔的问题时说道:“他一离开旅馆人就消失了。当然有好几十个描述都和他很像。但是追查的结果一无所获。
现在我们知道的和星期一的时候一样多。前三天晚上他可能睡在外面。可是你知道昨天晚上是什么天气。倾盆大雨。那种天气连动物都不可能留在外面。他一定是找到什么地方躲雨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那场大雨可不是地区性的。从这里到泰因全都淹水了。现在又过了一整天,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不可能从海路逃掉了吗? ”
“不大可能。很奇怪,但在一千个逃亡案件中,就是没有任何逃犯会选择海路。”
“大概是因为我们这种海岛民族受够海水了! ”米尔笑道:“所以他们最不可能想到的反而是海。你知道吗,探长,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感觉,在我们过去这半个小时的谈话中,你对这个人的描述一直是非常鲜明的。而且还有一件事情你也表达得非常清楚,我认为;一件你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什么事情? ”
“在你的内心深处,你其实非常讶异于他居然这么做。甚至说不定还觉得难过。
你一直不相信这一点。“
“是的,我想这是实话。换成是你,也会觉得难过,乔治爵士。”格兰特露齿一笑。“他说得很像回事,而且一再强调对他有利的事实。就像我告诉过你的,我们从头到尾检验过他的自白。就那些可以检验的部分来说,是事实没错。但是他居然编得出像偷车那种薄弱的故事! 而且还弄丢他的大衣——最事关紧要的一件大衣! ”
“奇怪的是,我并不认为关于偷窃这件事有那么难以理解。过去这几个礼拜以来,他最主要的念头就是逃避。
逃避将财富挥霍一空的耻辱,逃避人群( 他似乎已经开始评估人的真实价值) ,逃避必须再度自食其力的必要性( 流浪这个念头,对这位善结人缘的男子来说,是和偷车一样疯狂的:在此又可见到逃避的主题) ,乃至于逃避他在农庄上面临的暖昧情况。在潜意识中,他必然对一两天内就要面对的道别场面十分害怕。当时他是处于情绪极端不稳定的状态,基于他对自我的厌恶和质疑( 因此他真正想逃避的是他自己) .于是在意志力降到谷底的一刻( 清晨六点钟) ,他又碰巧有了可供逃避的工具。空无一人的乡间,丢在路旁的车。这个时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等到回复意识的时候,他吓坏了,如同他所说的。他毫不犹豫立刻往回开,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原地。恐怕到他死的那一天都搞不清楚为何会去偷那辆轿车。“
“对你们这些专家来说,偷窃可能很快就不再算是犯罪了。”局长评论道,带点尖酸的无奈。
“不错的理论,”格兰特对米尔说道:“你可以把那个关于大衣的脆弱故事解释得厚实一点吗? ”“事实往往都是脆弱不堪的,不是吗? ”
“你认为这个人可能是无辜的吗? ”
“我是这样想。”
“为什么? ”
“我非常相信你的判断力。”
“我的判断力? ”
“是的。你对这个人会做出这件事感到很惊讶。这就表示你的第一印象后来被间接证据蒙蔽了。
“其实,我是逻辑和想像并重的。幸好如此,既然我是警察的话。那些证据或许只是间接证据,但是却十分完备。”
“似乎太完备了一点,你不觉得吗? ”
“爱德华勋爵也这么说。不过没有任何警察会嫌证据太完备的,乔治爵士。”
“可怜的钱斯! ”局长说道:“他的遭遇太可怕了。他们很相爱的,听别人告诉我。很好的人。我不认识他,但是年轻的时候和他们家有来往。都是很好的人,对他们真是太不幸了! ”
“我星期四和他一起从多佛上来。”米尔说道:“我是从法国的加莱回来的——本来我是在维也纳参加一个医学会议——而他是在多佛坐上运送船客的接驳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