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令蜡烛_作者:[英]约瑟芬·铁伊(64)

  但是接下来似乎是回答提问的时间。济慈小姐一边啜着开水,一边露出和蔼的笑容,等待听众捡取她的智慧。某个大胆的家伙起了头之后,各种问题迅即蜂拥而至。有些是轻松逗趣的问题,对会场里温暖的空气、莉蒂雅的声调和稍嫌沉闷的演讲内容感到有点厌倦的听众,此时轻松地笑了起来。不久问题愈来愈尖锐,后来半数以上的听众都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来——那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出现了:济慈小姐是不是真的精确预言过克莉丝汀。克雷的死因? 接着是一段错愕而焦急的寂静。莉蒂雅简洁地说,比她平常说话的方式更有威严,是真的如此,她确实经常根据星象而准确地料中未来。她还举了几个例子。

  受到气氛愈趋融洽的激励,有人问到她在算命的时候是否有第六感帮助。她准备回答之前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听众浮动的脑袋和手脚恢复平静,每双眼睛都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是的,”她终于开口:“是的。这不是我想讨论的重点。不过有好几次,没有理由的,我知道事情就是那样。”

  她说到这里,似乎在犹豫着,然后突然往前走三步来到讲台边,那动作之突兀急躁,让人误以为她还要再走到台前的空气中。“而且有一件事是从我一踏上这个讲台开始就知道的。杀害克莉丝汀。克雷的凶手,现在就在我们这个演讲厅里。”

  有人说,如果你拍一封“事迹已经败露,快走”的电报给一百个人,九十九个人看了会立刻抓起牙刷往车库跑。

  莉蒂雅这句话实在太出人意料,而其真正的含意又是如此骇人,以至于一时间出现了一阵茫然的寂静。接着骚动开始,像乍起的飓风开始席卷棕榈树林一样。座椅被推开后发出的尖叫般悲鸣,在全场迅速高涨的喧哗声中仍清晰可辨。随着愈来愈多的椅子被推向两旁,场面也跟着愈发混乱,焦急着要抢到门边去的人也就愈加惊慌。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在逃什么,大部分人的出发点只是要逃离一个紧张的情势。他们所属的阶级,痛恨“举止笨拙”,但是眼看要穿越东倒西歪的椅子和挤成一团的人群才能到达门口,使他们亟欲逃离的本能不断升高,到了类似恐慌的地步。

  主持人说着一些安抚人心的话,试图缓和局面,但是根本没有人听得见。有人走到莉蒂雅跟前,吉米听到她说:“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噢,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

  他走上前去打算爬上讲台,浑身上下的记者细胞都在期待中兴奋不已。但是他才刚将手扶在讲台边准备跳上去,就认出了陪同莉蒂雅出席的那个男伴。他是《信使报》的人。这时他才想起,她现在还是《信使报》的财产。她会对他开口的机会是百万分之一,在这样的胜算下,实在不值得这么费力。毕竟还有更好的猎物。莉蒂雅爆出那句惊人之语时,吉米嘴巴张得老大,等他把下巴归位后,急忙转头去看看那两个人如何自处。

  玛塔面色颇为惨白,笼罩着某种激愤之情。她是最先站起来的几个人之一,走得十分唐突,使得勒庸先是惊呆了,然后不得不狼狈地找出帽子来跟着她离开。她没有多看讲台或是莉蒂雅一眼,一个劲往门口走,不过因为她的座位是在前排,因此当会场在某人歇斯底里之下演变得不可收拾之际,她就卡在离门口的半途中。

  另一方面,杰森。哈默则是纹丝不动。在那句撼人的宣言发布之际和之后,他依然保持原本兴味盎然的表情,继续注视着莉蒂雅。直到有人开始爬到他身上之前,他一直没有任何起身的动作。后来他从容地站了起来,帮一个女人爬过一张挡住她去路的椅子,拍拍口袋确定里面的某件东西还在( 也许是他的手套什么的) ,然后才转向门口。

  吉米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靠着熟练的技术一路挤到玛塔身边,这时她正卡在两部暖气机中间。

  “这些无聊的笨蛋! ”吉米提醒她他是谁之后,她刻薄地说道。她怒目瞪视着周围那群人,完全失去了哈洛德小姐沉着的本色。

  “有个乐队席在中间的话会比较好,不是吗? ”

  玛塔想起这些大都是她的观众,于是设法让自己镇静下来,这些吉米都看在眼里。不过她依然是,套句吉米的话,“在火头上”。

  “了不起的事。”他试探着说道。然后又进一步解释:“我是说济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