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令蜡烛_作者:[英]约瑟芬·铁伊(70)

  “看来,”格兰特的另一个自我告诉他:“这人就是赫伯。歌陶白。”不过当然,他无法确定,要等他看过这个人走路的样子再说。他惟一看过的就是他走路的方式。不过他决定赌一赌自己的判断。最优秀的法官偶尔也会犯错——歌陶白可能是坐在前排的那个瘦弱温驯的家伙——只不过如果那个下唇松垮的油腻东西居然不是歌陶白,他会非常讶异就是了。

  午夜过后,众人陆续走出小教堂,这时他再无怀疑。

  歌陶白有一种特异的走路姿态,僵直笨拙,肩膀会来回晃动,这种姿态可以说是非他莫属。

  格兰特跟着他们出去,找到了教长大人。最后离开小教堂的那一位叫什么名字? 那是阿罗伊瑟斯修士。

  稍加说服之后,他派人去请阿罗伊瑟斯修士过来。

  等候之际,格兰特照例聊着修道会和会上的规范,并获知会众皆不得拥有世间的财产,也不得为了世俗的目的而与众生有所联系。所以对于像报纸这种微不足道的世俗之物,当然更是连想的念头都不会有。另外他也获知教长打算在一个月之内到墨西哥去接掌一个新成立的教会,那是他们用自己募来的基金建立的,至于在挑选接班人方面他享有全部的决定权。

  格兰特忽然灵光一闪。

  “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请不要认为我是在乱探隐私——不过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特定的人选? ”

  “基本上我是已经决定了。”

  “可以透露是谁吗? ”

  “我实在不知道我何必把一件还不准备要告诉我自己会上弟兄的事,让一个陌生人知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果我可以相信你会保密的话,”格兰特向他保证。“我的继承人应该就是你想见的那个人。”

  “可是他不是新来的吗? ”格兰特未及细想就脱口而出。

  “我不大清楚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教长大人厉声说道:“不错,阿罗伊瑟斯修士只和我们相处了几个礼拜:不讨当会长的条件。和入会时间的长短无关。”

  格兰特含糊地表示同意,接着问到今晚被派到街上去出差的人是谁。

  没这个人,教长坚定地表示,至此谈话被迫结束,因为格兰特要见的人来了。

  他顺从地站在那里,身穿暗褐色长袍,双手交叠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格兰特注意到他脚上没有凉鞋,而是赤着脚的,这令他想起报摊里他毫无预警地出现的那一幕。格兰特心中忖度着,赫伯这么喜欢赤脚,究竟这是谦逊的表现,还是为了方便走起路来无声无息。

  “这位是阿罗伊瑟斯修士。”教长说着,留下一句祷词随即离开,比那门房的演出要诗意多了。“我代表厄斯金先生,他是坦普尔的律师。”格兰特说道:“你是赫伯。歌陶白。”

  “我是阿罗伊瑟斯修士。”

  “你本名是赫伯。歌陶白。”

  “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格兰特打量了他一会儿:“对不起,”他说:“我们在找歌陶白,是关于一份留给他的遗产的事。”“是吗? 如果他是本修道会的弟兄,你的消息他是不会感兴趣的。”

  “如果这笔遗产够大的话,他也许会了解他在这道围墙外所能做的善事,会远比在围墙里来得多。”

  “我们发誓为教会奉献生命。围墙外发生的任何事情,本修道会的弟兄都不会有兴趣。”

  “所以你否认你就是赫伯。歌陶白? ”

  格兰特自然而然主导着这次对话。不过他发现他满脑子想的是,从此人苍白的小眼中透露出来的是一股恨意。这般恨意几乎是前所未见的。为什么是恨? 这是他心中的疑问。应该是害怕才对,不是吗? 格兰特觉得对此人来说,他不是追捕者,而是某个插手碍事的人。这种感觉在他告辞的时候即已存在,并一路伴随他走回小铺对面的旅馆。

  威廉斯正在对着一份冷掉的餐点出神,这是格兰特要他帮忙准备的。

  “有消息吗? ”格兰特问道。

  “没有,长官。”

  “提司铎也还没有消息? 你打过电话了吗? ”

  “打了,大约二十分钟前。音讯全无,长官。”

  格兰特把几片火腿夹进两块面包中间。“可惜,”他说:“如果不必老想着提司铎的事,我办起事来会得心应手得多。走吧。今晚我们没多少觉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