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登基之后_作者:挖坑要填坑(232)

  皇帝略松一口气,道:“好,那爹爹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的娘如今是个病人。”

  盛澜惊道:“病人?”

  皇帝道:“爹爹问你,你认为如今的娘亲同过往相比可有什么变化。”

  盛澜仔细思索了一番,道:“娘亲好像变得爱哭了,有时碰上些小事,便会流泪,澜儿记得娘亲曾经不是这般爱哭的人。”

  皇帝点头道:“还有呢?”

  盛澜不留情面道:“娘亲变笨了,虽说以前的娘亲也不算太聪明,但好似不像如今这般呆。”

  “还有呢?”

  这回,盛澜认真道:“娘亲不快乐。”

  “怎么个不快乐法?”

  “澜儿说不上,可澜儿总觉得娘亲就算笑,也是假笑,在月上时,澜儿便发现了此事,娘亲过得不快乐。”

  皇帝点头道:“今日爹爹便告诉你,你的娘亲不是变了,而是病了。”

  他顿了半晌,脸露自嘲:“你娘在月上时,便得了这病,可爹爹却丝毫不知不察,只当她变了、疯了。若不是前几日,你的一位伯父告诉了爹爹,你娘得了此病,爹爹怕一辈子都……”

  言至此,皇帝再言不下去。

  盛澜听爹爹这般说,神情也认真了不少。

  “爹爹,娘亲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抑郁成疾,气结于心,得此病者,轻者意志消沉、闷闷不乐、思绪堵塞、反应迟钝、自卑自贱、自责自罪。”

  盛澜不忍问道:“那重者呢?”

  皇帝语调沉痛:“重者痛不欲生,唯有一死,方得解脱。”

  盛澜捂住了嘴巴,万分不信,道:“不会的。”

  皇帝认真道:“爹爹也不信,但事实确然如此。”

  也唯有如此,方可解释七年前的聪颖公主何以会成现下这位疯癫蠢钝的妇人。

  不是变了,是病了。

  “那……这病可有的医?”

  皇帝摇头,闭上双目,道:“身上病,有药可解,可心头病,却无药可治。”

  这句话,是当日程道正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对皇帝直言道出的。

  “太医说,我们现下能做的,唯有陪着她、鼓励她。澜儿,你那日在盛府对爹爹说的话是对的,爹爹不该成日说你娘蠢,一个人时常被说蠢,原来……当真是会变蠢的。”

  正如自卑的人,被人训斥,只会越发自卑。

  抑郁成疾的人,被人唾骂,只会更为抑郁。

  对他们而言,所需的也许只是一缕光,可世人们给的却多是一把不解的剑,带着嘲弄之意,直穿心口。

  听到此,盛澜早已不再自持,由着眼泪流出,问道:“可爹爹,娘为何会得这种病?”

  良久沉默后,谢彻的目中露出深深的愧疚,至深的愧疚,全然掩盖了爱意。

  “大约是因为我。”

  亦或者,压根便没有“大约”二字。

  正是他的无心之语、莫测之行,将她一步步推向了死亡深渊。

  半晌后,谢彻平静地自嘲一笑,道:“三年前那夜,你娘说的不错,是我毁了她。”

  正如先帝毁了月妃,又如宁王毁了堂兄的生母。

  十年前的那把伞,根本不是什么定情信物,而是君王的凶器,不由分说地捅进美人的心口,不断钻,不断磨,直至将美人折磨至死。

  而凶器的初衷,不过是一句好听的一见钟情,可一见钟情背后藏着的不外乎是君王对美色的贪欲。

  自古君王好红颜,而红颜却自古多薄命。

  因为高高在上的君王们,只会自负地献上他们以为的好,却从未问过,美人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在君王的眼中,美人们不过是玩物,只需乖巧且柔顺地服侍在旁,无须才智,无须思考。待美人香消玉殒时,君王才会掬一把伤心泪,赋几首哀悼诗,以显深情。

  可君王有错吗?君王自然无错,在黎民万庶、江山社稷面前,自不能将情摆在第一位,而美人,哪怕生得再倾国倾城,本也只配成为君王的玩物。

  君王无错,只是过于虚伪,有些令人作呕罢了。

  二十年前,唐堂便看穿了一切,既然虚伪,既然令人作呕,那便决然离去,不带一枚铜板。

  二十年后,谢彻好似才真正想通,真正顿悟,但离去是不可能离去了,他已然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