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姮就跟听不出其间嘲意一般,平静道:“我是要感谢阿琓你,若非你当初不费余力地挑拨我们夫妻感情,致使陛下心灰意冷,那陛下此刻怕还是在月上当王夫。”
一提谢彻,恼意和嫉意又涌上了心头。
一些本不该说的话,便也说出了口。
盛琓笑道:“陛下为姐姐当上这个昭仪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盛姮明白她话里有话,轻挑眉,微笑道:“不怕妹妹笑话,本宫这个昭仪还是靠本事求来的。”
这是句实话。
盛琓道:“可若姐姐未丢王位,哪里有机会当这个昭仪?”
盛姮掩嘴假笑道:“瞧妹妹说的,这话怎又绕回开口了?”
盛琓看向盛姮的小腹,眼珠子一转:“姐姐如今身怀龙种,又位居昭仪,想来再过些日子,便能凤袍加身,母仪天下。有些话,臣现下道出,倒也不算煞风景。”
“妹妹直言便是。”
“姐姐便不好奇,妹妹前些时候何以能夺取你的王位?”
盛姮道:“月上王位,向来是能者居之,本宫无能,自然唯有被赶下去的份。”
盛琓道:“姐姐只说对了一半,妹妹能夺得姐姐的王位,还离不开一位军师。”
盛姮柳眉轻挑,道:“军师?”
“一年前,那位军师寻到了我,之后一直同我书信往来,为我出谋划策,且对姐姐周遭的事了如指掌。若无他助我,妹妹想要夺得姐姐的王位,怕还要费个几年。”
盛姮淡笑问道:“那军师是何人?”
盛琓道:“我同他只有书信往来,并未见过其人。”
“往来的书信呢?”
“自然在月上。”
盛姮面色略变,明知故问道:“那你今日来我跟前说这些,是个什么打算?”
盛琓甜笑道:“妹妹什么打算都没有,只是觉有些事,姐姐还是应当知晓。妹妹虽未见过那位军师,却也猜得到,姐姐想来也是如此。”
盛姮想到那个名字,心头不禁生出一阵寒凉。
盛琓见盛姮面色有变,接着道:“不过,叫妹妹瞧着,军师是何人,并不紧要,紧要的是,那位军师背后领的是谁的旨意,听的是谁的命令。正所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姐姐能与陛下再续前缘,少不得君恩庇护。”
话已点明,该懂的人自会懂,该心寒的人自会心寒。
自己的好姐姐怎能容忍他帮着自己夺取王位呢?
想到此,盛琓已然有些得意,谁知片刻后,盛姮竟又露笑颜,认真道:“莫论妹妹今日这话是真是假,本宫是该感念君恩。”
此话出,盛琓色变,道:“哪怕君恩让你丢了王位?”
盛姮笑道:“若我说,王位丢得好呢?”
盛琓脸色难看得更厉害。
盛姮坦然道:“若我说,自幼的心愿便是当个贤妻良母呢?”
饶是盛琓再不喜这位姐姐,听了这话,都大感恼怒,道:“盛姮,你好歹是月上女子,怎能说出这番话?”
盛姮在盛琓面上瞧见了一位故人的影子。
二十年前,东月楼中的月妃,月上王宫里那位骄傲要强的小姨母。
像小姨母那般自尊自强、且文武双全,丝毫不逊大楚男子的女子,自然该尊敬,也该喜欢。
但盛姮却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为何当年的自己对那位小姨母,只有尊敬,却谈不上喜欢。
如今她明白了。
“阿琓,姐姐问你,月上国是不是以女子为尊。”
盛琓自豪道:“自然是,除了月上,还有何处的女子能干政?”
盛姮轻摇头,微笑道:“若真是,你便不会提出方才那个问了。”
盛琓又是一怔,只听盛姮缓缓道:“月上国虽以女子为尊,口口声声说尊重女子,但若究其本质,与大楚并无二致。何谓尊重,让其掌权握势便是尊重吗?这不是尊重。真正的尊重,是不论女子做何决定,成为铁血女子也好,成为贤妻良母也罢,都能得到认同,都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指摘,这才是尊重。”
盛琓反驳不来,便唯有恼羞成怒,道:“强词夺理,你自个心头有个做贤妻良母的卑贱念头,自己做着便是,别拿旁的女子来说事。”
盛姮平静道:“阿琓,你今日嘲我甘做贤妻良母,同大楚男子讥讽女子掌权握势、牝鸡司晨,其本质又有何区别?不过皆是未顺从你们的心意,兴许会有损你们的利益,便先一步铲除异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