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爷一旦有心情应付之时,倒是全没了沙场上的阴冷煞气和朝堂上的阴诡算计,十足十的温润雅致贵介公子,谈吐优雅,礼数相宜,迎来送往堪比那楼坊门前的老鸨还要行云流水,令人身心愉悦。
可这样的光景一直持续到了酒席上,也不见消停,坐下之后便紧跟着又有一批突然认识到王爷难得平易近人的一面的同僚纷纷端了酒杯来敬酒,竟生生将屁股还没坐稳的世子爷和煜小侯爷从王爷身边给挤了出去。
苏辄终于有些不耐了,可在别人的宴会上贸然翻脸还是有失风度的。王爷如今立意要在侄儿的心内重建温和慈蔼的师长形象,这般粗鲁做派自是不妥的。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清丽脱俗的侄儿精神奕奕的进了门在对面坐下,却抽不出身去重温叔侄情谊。真真是恨出一口老血!
所幸今日的酒水辛辣,倒是将那喉间的血腥给尽数压了回去。
赵连祁向来不耐多思,只鄙夷讥诮了那些个没头没脑的官员一顿就既来之则安之的自吃喝起来。
反观秦煜那边,隐隐瞧出了些苗头,但还来不及细细与赵连祁分析,看到阮清进门,当下便是坐直了身子,一把展开折扇将脸遮挡了个严实。
赵连祁莫名其妙的瞥了他一眼,“你这神来一手是作甚?”
秦煜心中讪讪,终究没好意思说,我乃是丢脸所为。但反过来再去看一旁被人团团围住的定王爷,也是看到了阮清,却面色坦然从容的很,相较之下,他这番心虚做派倒是落了下乘,白白辜负了风流之名。
想他煜小侯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高妙姿态,睡过的美人无数,被看光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竟是如何也难将那眼神清澈纯真一身男儿装的可人儿只当是大街上撞见的俏姐,总觉得被看那一眼便似是良家妇人被无端夺去了清白,久久难以释怀。
不过,当越过折扇偷偷朝那佳人望去时,却见那佳人面颊微微一红,想必是忆起了那日的场景,随即若无其事的冲自己莞尔一笑,煜小侯爷的内心顿时生出一种别样的昂扬来。
佳人都能如此落落大方,他堂堂风流男儿岂能落了下风?且观那佳人的笑意,倒是多含欣赏亲近之意,自是不可辜负。便是坦然的放下了折扇,露出一张风流邪肆的俊美笑颜,对佳人微微点头示意,端起酒杯遥遥一敬。
既然定王无心怜取佳人,说不定还暗暗筹谋着辣手摧花,兔死狗烹,他煜小侯爷向来是爱花惜花之人,怎能眼睁睁看着这等风格独具的名花遭了毒手?
苏辄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识明珠,他煜小侯爷要了!势必要力挽狂澜挽救名花于危难之中。
阮清不会饮酒,可耐不住煜小侯爷一脸令人发麻的举杯相邀,只得端起面前的酒杯意思了一下,心内却暗道,这煜小侯爷也是个人才,果然不愧为王爷的经年老友,连这丢了面子里子的事都能如此一笑置之,看来还是他见识太过短浅,竟不知这京中风尚何时如此开放了。
因实在不耐那边煜小侯爷一个劲儿抛媚眼,敬酒,眼瞅着自己不应小侯爷就要亲自起身朝这边过来,阮清连忙装作不小心,将酒洒在了身上,借口起身出去更衣。
也是因为她留意到坐在角落里的蒋良生刚刚离席,出门之前曾朝自己看过来一眼,便是出门之后没有令半冬跟着,自顺着方才那一眼寻了过去。
只走了几步,就看到蒋良生立在廊下不显眼的一处对他点头,然后便径自朝前走去。阮清看了看左右无人,也抬脚慢慢跟了上去。
蒋良生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来相府,轻车熟路的领着阮清绕过花园来到了一处荫蔽良好的亭子里。
此时众人都在忙着宴饮,府中的仆从也俱在两院忙碌,院子里便不见人影来往,格外清幽。
蒋良生等阮清坐下后,方在对面落座,笑道:“殿下果然守信。”
阮清也不欲在这随时可能来人的地方跟他绕弯子,直接伸出手,“东西可是带来了?”
蒋良生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卷纸,递了过去,压低声音道:“这是尤家在北地所有的铁器产业分布图,包括一些铁器制作的技师信息,在下虽不知殿下要这些究竟要做些什么,但殿下所求在下俱已竭力达成,还请殿下能够践行当日之约。”
阮清只粗粗扫了一眼便将那些纸收了起来,笑道:“那是自然,蒋公子不必担心。我知蒋公子乃是胸有沟壑之人,对于生财之道也甚有头脑。户部侍郎一职过些日子或有空缺,按例皇上会考虑过是否从别的官署调任一位官员填补空缺,我倒是觉得蒋公子很能胜任,不知蒋公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