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承帝“重病不治”,太子离德,只要放出保平郡王乃是帝后龙子的消息,纪家便可造势推郡王上位,顶替弑君篡位的昏聩太子。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天子的仁爱,对自己这位胞妹的遗孤疼爱有加,才给了他们可拿来造谣造势的便利。
可恨承帝身子骨实在太弱,这几年本就有着病入膏肓之态,先前被太子一番作为气的当场吐血之后便昏迷着一直未能醒来,寻不到玉玺龙印,那传位诏书便名不正言不顺。皇后又是个不管事的,整日里除了抄经念佛就是打坐入定,任谁去劝说也不肯出面去印证“龙子谣言”。
这样一来,纪家只能是破釜沉舟,只盼着力撺保平郡王与太子争执,在没有诏书的情况下,由郡王亲自踏上那个宝座。
想到这儿,纪凡抬头深看了自己那个闲云野鹤般的老子一眼,神情稍冷的沉声道:“父亲可是来寻祖父讨要前几日那副画卷的?祖父近日心绪烦躁,父亲还是莫要在此时进去打扰的好。”
纪简松愣了一下,也不由的顿住了往书房的脚步,似乎在思量要换个什么时间再来比较妥当。
纪凡撇了一下嘴,抬脚离开,走出两步又回身说了一句,“这段时间京中不大安稳,父亲若是无事还是不要轻易出门了。若是祖父问起来,儿子也不好交代。”说罢不等纪简松开口便举步走出了院子。
纪简松愣愣的望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半晌儿蹙眉呢喃了一句,“这小子小时还挺可爱的,怎的长大了却一点都不像我了,竟是跟他爷爷一样吓人……”
两日后,果然如纪凡所说,阮清在打探清楚这两个月京中所发生的变故之后,毅然选择了回宫。
因之前阮清离京前往北地之事并没有大肆宣扬,百官朝臣俱听信了承帝的忽悠当郡王一直在寺庙里养病。所以在大殿议事之时,有内侍来禀保平郡王从寺中祈福回宫时,众大臣联想近日私传的某些秘闻,各自神情瞬间微妙的投向了坐在御案后面的太子殿下。
太子此刻也是一脸的复杂,倒是因为正低着头查看手中的折子,无人看见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既是一直在寺中祈福养病,倒是一时挑不出什么大的错处直接降罪发落了这位“表弟”。若是秘而不宣,他还可以掩人耳目悄悄除去这个绊脚石。而今郡王病愈,大张旗鼓昭告天下的回宫来探看“重病不治”的舅舅,太子便是心中再怕,也无法当着朝臣的面喊着杀了手足。当下暗恨手下暗探无用,竟没有提前得知阮清回京的消息,还叫人直接堵到了门口的同时,只得暂时将这口恶气偷偷咽下,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温厚得体的笑容,“表弟病体康复实乃大好之事,理应庆祝,只是如今父皇病危,实在不宜在此时饮酒设宴,便代本宫先行恭贺表弟,好生安置,本宫处理完政事之后便亲自前去探看表弟。”
那内侍得了话,立马恭敬的弯腰退出了大殿匆匆赶回清风殿复命。
空了两月有余的清风殿此时一片清冷,原本在清风殿服侍的宫女内侍尚在,却独独不见了桂嬷嬷。小全子正垂头抱着水盆和抹布从殿内走出来,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抬头看去,顿时手一抖将水盆掉到了地上。
一片叮铃哐啷的声响里,小全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然不觉膝盖下面就是冰冷的污水,红着眼膝行着朝阮清扑了过去,“殿、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阮清鼻子也是一酸,伸手将小全子从地上拉了起来,扫了一眼听到声音跟着跑出殿外跪地的宫人,问道:“桂嬷嬷呢?”
小全子闻言红着的眼里顿时涌出两行泪,哽咽不成声的道:“桂嬷嬷……桂嬷嬷她……”
阮清心下一凉,只道了一句“先进去再说。”便当先步入殿内。
小全子自然也知阮清在忌讳什么,立即遣散了门口的宫人,快步跟着阮清进了内殿,待到殿内只剩了两人时,再次跪倒在地,趴在地上哭道:“殿下责罚奴婢吧,是奴婢没用,没能保护好桂嬷嬷……月前皇上病重,命太子殿下监国,没几日太子殿下就命人来清风殿将桂嬷嬷带走了,至今未能见到人回来,奴婢担心桂嬷嬷冲撞了太子殿下,便悄悄出去打听消息,可……奴婢听一位在东宫外当差的小太监说……说桂嬷嬷早在十几天前就没了!东宫的人说桂嬷嬷是偷窃了东宫的宝贝,被抓后畏罪自杀了……这话奴婢却是不信的,桂嬷嬷是怎样的人,别人不清楚咱们清风殿的哪一个不清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