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冬细致的服侍下,阮清吃下了半碗粥便觉得空虚了数日的肚肠饱胀的厉害,力气也稍稍攒出了一些。但她依然不想张口说话,又或者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半靠在床头,听着半冬絮絮叨叨的说一些在北地的见闻。
还好,半冬并未受苦。她走之后,苏辄没有为难半冬,只将她扔在别院自生自灭,却也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
有道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可半冬却没有学来阮清的半点谨小慎微察言观色,很是闹腾了一通。当然,再借半冬十个胆儿,她也不敢去跟杀人不眨眼的王爷闹腾,便是一鼓作气的迁怒到了王爷的忠仆跟班天四身上。
虽然单纯的半冬姑娘每每提及天四时都是一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狠拧表情,阮清还是眼尖的看出了些微的猫腻,暗暗欣慰的松了口气。
可欣慰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阮清就从半冬口中听说了桂嬷嬷的死讯。初初阮清还有些惊异,分明早在她回京时便已死在东宫的桂嬷嬷如何就死而复生了,但听半冬说着数日前她将将去桂嬷嬷新坟前上了香,才真的确定桂嬷嬷当初并没有死。而半冬所知的也并不详尽,只在事后悄悄打听才知桂嬷嬷是在刺杀苏辄时被暗卫误伤而死。
半冬不知原因,阮清却是稍稍一想就联系到了原委,不禁又是冒了一身的冷汗。这才回味过来那一晚王爷的疯狂,在迷乱昏沉中隐隐绰绰听到王爷咬牙切齿的质问究竟是何。
原来,王爷终是得知当年忠义王真正的死因了。
可是为什么王爷并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为兄长报仇,这几日来刻意做小伏低的照料她又是什么缘故?难道不想她就这么便宜的死了,失去一个要挟天子的筹码?
阮清想不通,也不愿再想。但她心里清楚,一切都回不去了,自己又何必再期待,甚至委曲求全的假装讨好。
第214章
接下来的几日,一直都是半冬近身伺候着,王爷显然未被仇恨蒙蔽了头脑,一如当初待鲁国公主般甚是大方,各种珍贵的食材补药不要钱似得往锅里炖,所以阮清恢复的也很快。
令阮清不痛快的是,王爷每天都会往她床前杵上那么一会儿,显然这段时间王爷厚脸皮的功力又增进了许多,竟是视她的冷漠和厌恶于无物,一开始坐在床边只不停的自说自话,后来发现连个白眼都得不到,索性改道做起了说书先生的行当,人模狗样的抱着本书自顾自的唱念。
以前阮清闲来无聊还是很喜欢听听书看看戏的,可这样风雅的消遣由温儒的说书先生或柔美的戏子来做,让人觉得身心愉悦,眼下换一个硬邦邦的冷面阎王来做,除了满满的违和感,阮清只觉得犹如魔音绕耳,烦躁的想要杀人。
阮清觉得这可能又是王爷另类的折磨人的法子,原先是身体上的摧残,现在才是对人心的磋磨。要将她从里到外折腾个彻底。
这一日正由半冬服侍着用早饭,王爷又衣冠楚楚大袖飘摇的走了进来。
阮清不经意的掀了一下眼皮,见王爷这次并没有揣什么话本子,而是又换了个新物事,粗粗一眼瞧着似乎是根半臂长的箫。她继续喝着百年老参熬煮的鸡汤,无心理会那厮又整什么幺蛾子,可偶然抬眼瞥见那厮闭目吹箫的画面,脑海中竟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晚自己被大手用力按向某根热腾腾的大箫的羞耻情景,那一口鸡汤就这么呛在了嗓子眼里,差点背过气去。
无耻!下流!龌蹉!
这是故意来恶心她不成!
原本听在耳中还算清雅动听的音律顿时也变得刺耳,像一阵穿了线的钢针从脑中一遍遍穿过,生拉硬扯的人浑身颤栗。
“滚!”阮清终于忍不住满心满肺的恶寒,狠狠的将手中的碗砸了出去。
伴随一声闷响,半碗鸡汤尽数浇在了王爷的脑门上,白玉碗炸开,碎片将白皙的额头割出一道鲜红的口子,热乎乎的鲜血混合着乳黄色的鸡汤顷刻顺着冷硬的鬓角流淌如注。
半冬“啊”的惊叫出声,手中端着的托盘也吓得滚落了一地。
箫声戛然而止,苏辄却是一动不动的坐在距离床边不远的矮凳上,漂亮的凤眼被鲜血和鸡汤糊住,看不清表情,只将唇边的箫稍稍拿离,半垂着眼眸看着脚下狼藉的碎片。
阮清也在这一刻僵住,扬在半空尚未收回的手指不受控制的痉挛了一下,下意识想要问一句什么,却又生生的止住了。
“王、王爷……”半冬欲言又止,似乎是想提醒苏辄头上的伤口,然而看见苏辄阴沉的可怕的脸色,立马把话咽了回去,胆战心惊的朝床前挪了一步,护在了阮清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