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秦煜疑惑的是那花瓣说是桃花倒也相宜,可桃花有那么红吗?分明更像是梅花。
不过,虽然不切春的命题,单一个似是而非的人影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但细细品味琢磨之下,竟也叫他一双犀利的眼睛看出那细腻的笔墨之间流淌出来的淡淡一抹相思之情。
孤立仰望的倩影,望的是什么人,还是触不到的距离?那画龙点睛的一点深红,在佳人唇畔,又不期然的似默默情意的回应,竟是甚有些缠绵入骨的意味在其中。
只是那身影一看就是身量未足,而非亭亭大姑娘。
若是此时赵连祁抬一下头,就会发现这画中的玄妙。因早些年他到苏辄房间的时候曾有幸见到过一副雪梅图。淡黄色的画卷上,青黑砖墙,皑皑白雪,一株枝桠斜横的寒梅艳艳怒绽,鲜红的花蕊如血,被雪覆盖,星星点点的泼洒在枝头,瑰美而又惊心。画风清丽,笔触简约流畅,意境却是缥缈生动,令人看去便如置身其间。
天地广阔,风声寂寂,唯漫天洁净里的红霞灿灿,和图卷下方清隽秀美的署名——阮清.康永十五年.冬。
那时正是苏辄去往尤平巡视春耕水利,回到府中后收到的郡王的礼物。
若是将苏辄的画与当年的雪梅图揉合在一起来看,便是一副耐人寻味的美人望归图。
不过赵连祁并没有留意到此间猫腻,正绞尽脑汁的跟自己手中的纸笔对命呢。
而不知其间玄妙的煜小侯爷,对定王爷鬼斧神工的画风感到既惊叹又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转头朝着画者望去。
画者突然扔了笔奔去船头的举动,也令秦煜十分心奇,要探出个究竟。就见衣袂飘举的王爷全没了往日的风轻云淡优雅从容,大步跨上船梆子,冷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阮清正接过李恪摘下的一朵绽放的荷花,捧笑着同李恪说着前些日子太子表哥被吴阁老训斥的趣事,冷不防被这惊雷般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手中的荷花啪的一下掉入湖中,人也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正绊在了船梆子上,朝后仰去。
李恪骤然色变,连忙跳起伸手一把捞住了阮清的腰,快速旋身退离船头。
然,这时王爷也在那一吼之后,见自己将那素来胆小柔弱的小儿吓的朝湖中跌去,反省失态之余又惊心不已眼疾手快的奔上前去拉人,总归是站的远了些,不及李恪近水楼台动作迅速,这边刚刚奔上船头,手还没抓到小儿的半角衣袖,就被跌入李恪怀里慌乱中挣扎的小儿手臂结结实实的抡在脸上。
只听噗通一声,风光霁月的王爷脸上挨了一巴掌,惊异之下来不及反应便脚下不稳被抡下了船,来了个没顶之灾。
这可真是人在船头走,祸从天上来。一定程度上这个祸事还是王爷自己一手造成。
秦煜一直追随着王爷的身影,立意要瞧出个所以然来,没想到一眨眼王爷凭空不见了。
秦煜傻了片刻,这才突然想到什么,再顾不上那副创意刁钻的巨作,连声高呼:“远之他不会水!”
这一嗓子顿时将忙于作画的众人惊醒,还有些沉溺画中意境无法自拔,不明白秦煜突然爆人短板是个什么缘由,当纷纷转头去寻找被爆短板的王爷时才发现船上哪里还有王爷的身影?
众人怔忡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恍然不会水的王爷约是掉进了水里!
一时间偌大的画舫之上犹如炸了锅,鞋底踩得船梆子咚咚作响,人呼啦啦的齐聚船头。
阮清好不容易从险些落水的惊吓中回过神来,靠在李恪怀里听到这一声,再看刚刚还大显神威对自己怒吼的王爷不见踪影,尚有些发白的小脸刷的一下白的几乎透明了。
湖面上似乎从方才那噗通一声之后就归于平静,只有几枝被砸断的荷叶凄惨惨贴在湖面上,全看不出王爷征战沙场威风凛凛的身影。所幸王爷虽是个旱鸭子,在场的还有赵连祁是个通水性的,辨明光景之后立马纵身跃入水中。
过了一会儿,赵连祁浑身是水的拖着已经昏迷的王爷浮出了水面,被人合力拉上了画舫。
王爷犹如落汤鸡一般死气奄奄的摊在船板上,贴了半片荷叶的俊脸一半脸上煞白,一半脸上明显一个微红的巴掌印,被赵连祁一阵按压,吐出了好几口绿油油的湖水。这下子除了那个巴掌印,倒是整个人都绿了个彻底。
“远之在水底被枝蔓勾住,怕是喝了不少水,先把船靠岸,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吧。”赵连祁按完一通,觉得腹中的积水都清的差不多了,却仍不见苏辄醒来,这才急急对秦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