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沫初听不出卜羽话里话外的意思,甚至连他那一大段话都没怎么听明白。她只是暗暗盘算着:反正我只要给钱,李叔会把前面茶楼借我,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两位既然都同意了,”卜羽重新倒上一盏清茶,慢悠悠的喝着,“明日我刚好进城出摊卜卦,倒是可以为凉姑娘做做宣传,只这四里八乡的,就要靠凉姑娘自己了。”卜羽是帮人帮到底,他打赌凉沫初是不会知道做大夫需要如何宣传,何况她还是个外乡来的女大夫。卜羽忽然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个大好人啊,真是热心,但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凉沫初也不信,她是不通事故,但不代表她是个笨蛋。
只是她想不出卜羽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茶肆里又回归到最初的宁静,托腮愣神的,自斟自饮的,四顾发呆的,仿佛停滞的时间里只剩下吸溜茶水的声音不时传来。
茶肆外天空依旧明澈,万里艳阳高照下湖波粼粼,岸边弱柳依依。
树荫下品茶的茶客指手画脚,高谈阔论,谈兴正浓。
☆、伍
“凉姑娘,怎么还没有人来啊。”
四儿苦着脸坐在门边,眼巴巴的瞧着门外朝着凉沫初抱怨。
沧澜茶肆前面的三层茶楼里,李叔指挥着四儿收拾出来最里面的一张桌子,摆好笔墨纸砚,沏上一壶清茶,万事俱备只差病人上门。凉沫初此时正坐在那桌子后面,她双目微阖,静静看着手上捧着的一卷医书。红日西斜,柔和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撒在桌上、她身上与手中的书上,恬淡宁静。
她已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
上午的时候,听从卜羽的意见,她请四儿帮忙找了些人,在附近几处村子都做了宣传。据说宣传时反响还不错,可等了一天,还是连一个人都没有。凉沫初没有治病救人的经验,更没有悬壶济世的心思,无非是卜羽提起来,她也就顺着来当回大夫,可从心里来说,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四儿虽然着急,不过是小孩心性觉得新鲜有趣,至于凉沫初本人,是一点也不急。
将目光从医书上挪开,凉沫初出神的望着窗外。只是,她不想把太多时间耗在这里,离家出走什么的,可不是为了玩的。
与此同时,澜沧湖畔的另一侧,正有一名少年顺着湖堤缓缓向茶肆方向走着,少年穿着略显不合身却浆洗干净的粗布衣裳,身形瘦弱,面色苍白。他身后背着一个看上去小他几岁的小女孩,女孩长得很可爱,修剪整齐的刘海,疏淡的秀眉下一双漂亮且透着股灵气的大眼睛,红扑扑的脸颊,像是个熟透了的小苹果。
她挣了挣,一双小胳膊使劲搂住少年。她觉得这样做的话,托着她的哥哥就可以省下几分力气了。
“芊芊,你这样勒住哥哥,哥哥就走不动了。”少年正是时迁,而身后背着的自然就是卜羽曾提起的他的妹妹,时芊芊。感觉到时芊芊忽然使劲抱紧他,不知怎么回事的时迁轻声告诉妹妹可以松开手,“哥走慢点,不会让芊芊掉下去的。”
天真的小姑娘完全没意识到,她的好心反而给时迁添了麻烦。听话的松开手,她小心翼翼的搂着卜羽,带着小女孩特有的软糯嗓音趴到时迁耳边,软软说道:“哥,我们要去哪啊?”
自从父母被仇人杀害,为了躲避仇敌也为了给时芊芊治病,一直以来兄妹二人时常搬家居无定所,年少的时迁既要四处赚钱养着两人又要为时芊芊筹集药费。时迁挨的苦受的委屈,时芊芊全都看在眼里,所以即使体弱多病的她每天只能呆在家里,哪也不能去,没有人陪她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小伙伴一起玩,但是懂事的她从来没有向时迁要求过什么。
乖乖的在家里等着辛苦一天的哥哥回来,乖乖的喝下苦涩的药汁,告诉他墙角的草茉莉开花了,门口老树早上飘下最后一片黄叶,石阶旁边的蚂蚁洞又多了一个,好多蚂蚁在打架。时芊芊几乎每天都会找到点新鲜趣事,然后攒起来晚上说给时迁听。
今天时迁突然带她出来,又顺着柳堤慢慢行走,扬起的嫩绿柳枝有时会拨过她的发梢,柳叶弄得她脸颊痒痒的,她能听到有小鸟在枝头欢快鸣叫,她感到奇怪,但更多的是还是开心。这应该是她记忆中第一次和时迁一起出来玩,天真的小姑娘此时正想着,哥哥是不是要带她去看那个漂亮的大湖。他们现在是不是就是在像隔壁家的老爷爷说的那样——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