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沫初素来对事不甚敏感,当然感觉不到南璃与众人有何不同,但任老太爷就不同了,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早就修炼出一双火眼金睛,哪有什么是他看不出的。只一眼他便能断定南璃必是有着大身份的角色,且是他最不愿招惹的那一种。因着南璃不经意间隐隐流露的气势,连他也猜不出会是何来头。
“如此便多谢老先生,南璃告辞。”南璃浅浅躬身道别,言罢即转身走向任风的屋子,他一向不是很喜欢与不熟悉的人多做交流,除了,凉沫初那样有趣的姑娘。
南璃身后那位自来到院子后,始终未曾发一言的年轻男子则是一脸不快地紧随着他一同进了屋。却在路过任老太爷时颇有不忿的瞪了他一眼,弄得老太爷是一脸莫名其妙,反思许久自己到底哪里招惹到这人了。
……
窗外明月高悬,月下缭绕着几许如曦雾般氤氲开的薄云。
月光静静流淌,洒在睡梦中的澜沧湖畔,洒在城外大片大片望不见尽头的稻田,洒在任风居住的那处小院。深夜,白日里熙攘的任府此时已是一片幽暗静谧,只任风的小院里,屋中灯火明灭,照在窗纱上映出一道虚无的剪影。
坐在窗前书案边,凉沫初拿着几株从荷包里取出的早已干枯的八瓣君影草。在她面前摆着一溜盛满各种液体的瓶瓶罐罐,这是她命任府小厮火速从茶肆里取来的。瓶罐中颜色各异的液体都是她用不同药草以其独有的一种方法提炼而成,打开瓶塞后药草原液散发的幽幽药香溢满整间屋子。
若是有懂行的人见此情景,必会大惊,因着这些药草原液都是保留了药草药效且还祛除了其中毒素的精华部分。这般独特的炼药手法,只有大陆上最古老最正宗的医药世家才有传承,而当今之世,这样的世家所剩无几,传承更是几乎断绝。凉家虽是毒医世家,但并非是最古老的那一脉,凉沫初会用这种手法,完全承袭于她那研药成痴的父母留下的医书,那本凝聚了二人一生心血的医书。
只见凉沫初取了一支干净的软毛小刷,面色沉静地从面前一个小瓶中蘸了些药液,随后动作轻柔缓慢地将其均匀涂刷在干枯的八瓣君影草上,刷完一株便晾在一旁。待几株药草都晾干了,又开始涂刷另一罐瓶里的药液,一遍遍的直到将药草沾满各种不同的药液,才算作罢。
……
涂完后,凉沫初看着蘸饱了药草原液而重新焕发光彩的八瓣君影草,眼中透过些许不舍。她可是知道提炼它们要有多麻烦,药草又有多珍贵,一下子就用掉这么多,怎么可能会不心疼。
其实就算不用这些珍贵的药液,她也一样有办法令八瓣君影草重焕生机,或者干脆就不用,而是替换其他的草药,只是那样解毒大概会带些或轻或重的副作用。与她无关的她管不了,可若是经她之手解的毒还会如此,凉沫初的骄傲不允许这样的失误,哪怕真的是很舍不得。
把几瓶药液依着比例混合在一起倒进一只玲珑青瓷花瓶,凉沫初小心翼翼地将几株在烛火照耀下熠熠生辉若宝光琉璃般的八瓣君影草放了进去。
“凉姑娘,如此便可吗?”看着凉沫初把花瓶摆到任风的床头,像是完成了最后一道步骤,一直守在旁边的南璃轻声问道。
凉沫初点点头,目光仍未离开那几株八瓣君影草,恋恋不舍。
凉沫初制药时他就坐在一旁,彼时见她似是不在意自己这样盯着瞧,南璃也就没有离开,反而带着几分好奇看了起来。但他起初还只是好奇,后来便是欣赏了。看凉沫初制药是一种享受,缓带三分笑意神色柔和的倾世容颜,犹如行云流水般清雅的动作,以及处处流露出的从容气质,总会使他内心深处归于最原初的宁静。
……
夜色静谧,月华悠悠。
茜纱窗下,盈盈烛火旁清衣缓带淡然若仙的凉沫初,与她的一颦一笑已深深烙印在南璃的脑海中。
这回忆,任岁月万般流逝亦磨灭不去了吧。
☆、拾柒
既然答应了要救回任风,凉沫初也认真了起来。找人与茶肆报了信,凉沫初与时芊芊暂时留在了任府。任老太爷还命人为她收拾了一处距任风最近的独门小院,方便她能随时观察任风恢复的情况。而南璃则是直接宿在任风小院的客房中。
任风的症状眼见着有所轻缓,苍白的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这让任老太爷是欢欣不已,一连多日,日日都要来任风床前絮絮叨叨念上小半天,精神头十足,只是没人知道他念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