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叔缓了缓神,面上重新摆好笑容,态度良好,“鄙人是这茶肆账房,姑娘是要点什么茶?”
女子似懂非懂的摇摇头,“我不要茶,”说罢一顿,只见她笑容甜美,声音清纯,“我要住店!”
“……”
姑娘你其实是正德茶楼派来砸场子的对吧!李叔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客人的,只面前这女子令他不得不如此去想。然而内心虽如此想,但面上却依然笑容灿烂,来的都是客,李叔自认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他将女子引到一处座位,好声劝言:“这位姑娘,这里是茶肆,不提供夜宿,姑娘若是旅途劳顿,可来壶清茶稍事歇息再往城内客栈寻个住处,姑娘你看,这样可好?”
李叔寻的位置正是临窗茶客旁边一桌,本是自娱的茶客见状托起桌上小盅看了过来。目光与女子相对,他轻轻颔首笑容真诚。女子一愣像是才看见他,顺势也打量起对方。
茶客约莫二十七八岁,身着一袭白衣黑缘宽大道袍,左手拎着一串金铃,右手托着茶盅,背负一柄桃木剑。麦色皮肤,入鬓剑眉,带着几分勃勃英气,而眉下一双大眼,目光炯炯有神,像是对一切事物都充满着旺盛好奇心,他正笑着,笑起来时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打量过后,未发现有趣之处,女子将草帽放在桌上又看回茶肆账房李叔,摇摇头认真说道:“不好,宿浔说‘到了外面,玩累了可以去茶肆休息’”女子看着李叔,语气颇为肯定,“他没说要去客栈,他只说了茶肆。”
看着女子绝非是在开玩笑,李叔已经不怀疑正德茶楼了,他现在只想知道宿浔是谁,为什么要说这话,为什么不看好眼前这姑娘,为什么放她一个人出来!
“姑娘,那位宿浔的话里意思是,姑娘累了可以到茶肆休息,并不是说可以住到茶肆里过夜。”一旁看不下去的四儿站出来替自家李叔说道,“茶肆里不能住人,只能喝茶,姑娘要住店,请出门左转进城找客栈。”
一旁李叔轻轻点头附和,看向四儿的目光终于柔和几分,后者则一脸傻笑的挠挠头。李叔大概不会在秋后算账了吧,四儿暗暗想着,心中那块石头也落了地。
女子闻言又仔细回想了一遍临出来时宿浔叮嘱过的几句话,确定确实没有遗漏什么,于是再次固执的重复道:“宿浔没说过住店要去客栈。”
“……”
李叔要哭了。
“宿浔说休息可以到茶肆,而且有求于人时要付给对方一定的报酬并且面带笑容。”女子絮絮叨叨的自顾说着,旁若无人一般。
将腰间荷包解了下来倒过来往桌子上一扣,“哗啦”一袋子的小银锭争先恐后的滚了出来,敲在桌子上响起动人的声音,女子歪头看着李叔,“这些够么?”
李叔终于屈服在女子的奇葩想法以及白花花银子之下了。
他认命般的点点头,笑容僵硬,语气略带悲凉,向女子征求意见道:“姑娘若一定要住下,楼里是没有地方的,不知在后院可否?”
女子点点头,只要能住在茶肆就行,宿浔没说一定是茶肆里。
示意四儿收起桌上银子,李叔带着女子朝茶肆后门走去。
一直在看着两人交流的道袍茶客见两人要走了,忽然莫名其妙的出声问了一句话,“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转身朝他看去,但见双眸弯弯,目光清澈,笑容纯净。
“我叫凉沫初。”
茶肆后院隐匿在植满青松翠柏的天苍山之中,初夏时山中叶影重重,四下皆是阴凉处,偶尔有山风吹来更觉通透凉爽,凉沫初歪打正着,这隐于山中的后院比起城内狭□□仄的客栈可是舒适上许多。
走在山间树中碎石铺就的小道上,两人绕过几间雅致阁楼,李叔带着凉沫初来到一处小院门前,小院在山里一块人为开辟的空地上,由一圈矮矮的篱笆围起。院里只有三间青瓦砖房,当中一间大屋正对院门,两旁是门户相对的小屋。三间屋子围起中央一个花池,满栽着各色芍药,屋后则栽种着青竹与山桃,竹枝摇摇桃叶蓁蓁,辅以院外山中茂林,整个小院都透出一种安逸清静的氛围,对此凉沫初非常满意。
看着凉沫初一脸满足,李叔心下稍安,此前他是生怕这位思路奇怪的姑娘又会提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一路走来,心都是悬着的。就是不知过几日自家掌柜回来见状会作何感想,李叔心下一动不敢再多想,还是先把眼前应付过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