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是女子,却见不得亲近之人掉泪,只要一想到桓母如芸娘那般,哭得声嘶力竭、满心悲痛,卓琏就觉得浑身僵硬,根本不知该如何劝慰。
“你受伤颇重,莫要强撑,好生休息吧。”
卓琏给他掖了掖被角,刚想拿着药方去到厨房,却不防被人死死攥住了腕子,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如此拼命?”
卓琏不由拧眉,一时间倒是忘了甩开桓慎的手,只见那个气息微弱的男人,唇角微微抬了下,“若我只是个八品的校尉,护不住这个家,也护不住你。”
纤细的身子颤了颤,她挣开了桓慎的手掌,拿起巾子,擦了擦他额角的汗渍,语气平静的道:“不必如此,与我相比,你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的桓家只剩下桓慎一个男丁,他尚未成亲生子,也没有留下一丝骨血,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桓母肯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我觉得大嫂更重要,比命都重要。”
卓琏心头一缩,忍不住呵斥:“你怕是流血太多,神志不清才会说了胡话,房中只有你我二人,发发疯也就罢了,若是让旁人听了去,我承担不起。”
说完,她端起盛满血水的铜盆,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在迈过门槛前,女子顿住脚步,冷冷道:“荣华权柄虽然诱人,却也得活着才能享受,桓谨因护主丢了性命,这样的教训还不够吗?你为了私欲铤而走险时,可曾想过娘跟妹妹?”
“我想过。”
“你没有。”
卓琏不住冷笑,“若你真为她们设身处地考虑过,就该知道,她们母女最希望你平平安安活下去。”
“我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别自欺欺人了!”
话罢,她径自推门而去。
桓慎咬着牙,黑眸中满是不甘,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对一个女人渴望到了疯魔的地步。他为圣上挡刀时,受伤极重,濒死之际,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卓氏的面庞,她的音容笑貌,她的一言一行,桓慎都记得清清楚楚。
直到那会他才意识到,自己怕是栽了。
原本只是贪恋那副姣美的皮囊,但到了现在,却想连人带心一并握在手里,不容外人染指半分。
将卧房的木门紧紧阖上,卓琏只觉得荒唐,就算她只是一抹来自异世的魂灵,甚至都未曾见过桓谨,但依照辈分而言,她却是桓慎的长嫂,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卓琏把血水倒了,不自觉按了按胸口,她心跳得极快,扑通作响,好似擂鼓。
方才钱太医在屋中处理伤口,由于画面太过血腥,卓琏怕两个小的梦魇,便将她们赶了出去,这会儿桓芸听到动静,盯着一双红肿似核桃的眼睛,急急冲到女人身畔,扯着她的袖笼问:
“嫂嫂,二哥还好吗?可有大碍?”
看到小姑娘尽是忧虑的脸,卓琏将那些纷乱的念头压了下去。
“行之运气不错,刀刃没有伤到内脏,养上一段时日便好了。”
“真的?”
桓芸颇为怀疑,倒不是她信不过长嫂,而是早些时候二哥被侍卫们抬回家时,浑身都是血,那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仿佛撑不住了。
“宫里的太医本事不小,你二哥筋骨强健,不会有事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陡然响起。
卓琏抬起头,便见面色灰白的桓母站在门口,大概是跑得太急,她缓不过气,两手捣着心口咳个不停。
她快步冲上前,轻轻给桓母顺气,“您莫要着急,太医已经来过了,行之会痊愈的。”
“这么大的事情,为何非要瞒我?”
桓母无奈叹气,走到桓慎房中,卓琏并没有跟进去,反而拿着方子去药铺抓药,免得耽搁了病情。
房间内。
桓母抹了抹眼,忍不住骂道:“你这小子还真是不省心,去西山前还好好的,回来却受了重伤……”
伤处的痛楚没有丝毫减弱,但母亲的眼泪却让桓慎更为头疼。
“您别哭了,儿子也没大事,全是皮肉伤、”
“胡说!你跟谨儿一样,最是嘴硬不过,小时候挨了打,咬死了也不吭一声,险些没把你爹气出个好歹,你何必这么犟?”
桓母训了一通,见次子眼眶下方泛起青黑,到底是心疼多过责备,哑声劝说:“你先好好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