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匠人的手艺精湛,用雪灿双线把金鱼打得活灵活现,还拿墨玉珠子串了鱼目,下面再吊一把嫩粉穗子,端的叫人移不开眼。
阿顾瞧她脸上是个钟意模样,只不知何故站在原地呆看,便要替她伸手把那金鱼络子拿过来问价,不料却被谢兰漪给及时挡住了手。
“这络子是好,可惜跟我不衬,即便到了手上也就图个新鲜,使不了几次就得搁置在窗台上落灰,倒为白白糟践了东西,实在罪过。”
谢兰漪往那金鱼络子上瞧了一眼便不再看,十分从容地牵着龙家姐姐走了。阿顾见她出身富贵却懂得从简明需的道理,对这谢家小妹不由得刮目相看起来。
“六姐,前面那是在干嘛?”
谢兰漪站在人堆里隐隐听到吹打之声,抬头看去,不远处的一家大店张灯结彩、好不喜庆。阿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觉心中讶异,这热闹来源可不是出自余家酒楼吗。
“今天非年非节的,谁知道他们家酒楼在炒哪门子的红火呢。”阿顾冲她摇了摇头,同时自己也感到好奇。
“那咱们趁着这会儿人少上去瞧瞧吧。”
还未等阿顾反应过来,谢兰漪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向余家酒楼走去。
今日,余家酒楼请了杂耍艺人在门口舞狮子,另有两位财神打扮的伙计站在大堂外面扯着一块红布绸,瞧那架势像是在贺什么庆典一般。
两串响鞭过后,余池器宇轩昂地走到门外,亲自揭开伙计手上的红布绸,露出了掩在后面的金字招牌,引得围观人群一阵叫好。
阿顾冷冰冰地站在谢兰漪的身后,幽沉的目光越过人群,把余池牢牢笼罩在自己的视野里。看着害死自己的恶徒全须全尾地活在世上,那苦涩滋味当真是钻心磨骨。
附近有那凑热闹的人正在攀谈,说起余家酒楼今天换金字招牌的阵仗,啧啧咂嘴道,“这余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听人说他接下来可是要有大动作了。”
另一位紧跟在后面叹道,“可不是吗,今天纯属是把他余家的风光显摆给外人看呢。那鹿场的钱老板上次在酒桌上说漏了嘴,把这余池搭上贵家子弟的东风给透露了出去。如今一看这场面,也不知道此二位合在一起前后呼应,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阿顾凝神把这番话听进了耳朵,暗自思忖道,余池这厮脚步倒快,来日若要拿他的把柄,怕是少不了一番周折。
想到这里,她心上越发不快,闷闷地走出了热闹的人群。谢兰漪瞧见身边落了空,抬腿去追她,冷不丁地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肩膀。乍一抬头,一张温润的玉颜映入眼帘。
谢兰漪“呀”了一声,眼中的惊艳落在对方的脸上毫不遮掩,倒把那人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姐无恙?”
余照把她扶稳了之后,立刻松开了手。
谢兰漪因为分神踉跄了一下,站在原地傻乎乎地咧了咧嘴角。
阿照后知后觉,等跑回去找她的时候,就看到这谢家小妹痴痴地待在路边,候在身旁的余照向她含笑一点头。
“余公子,龙家六姐过来找我了,劳您陪我在这里等人。”谢兰漪看到阿顾来了,笑眯眯地向余照道谢。
余照淡淡地扫了阿顾一眼,转而向谢兰漪点了点头,径自走进了余家酒楼。
“六姐,这余公子长得真好看,正是戏本上说的那俊俏模样,就是拉个天仙下凡来配他也绰绰有余。”谢兰漪恋恋不舍地望着余照离开的背影,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阿顾一听她这比方,便笑出了声,觉得谢兰漪的反应有些惊天动地。殊不知这谢三小姐那处的民风与众不同,但凡家家户户生了儿子,皆是按照粗犷男儿的模板来教养,鲜少会出现余照这种类型的风雅公子。
谢兰漪难得遇上个百里挑一的清隽种子,自是物以稀为贵,怪道一时缓不过来心里这激动劲儿。
“怎么着,还想跟在后面追上去不曾?”阿顾伸出雪白的玉手在她面前一晃,嘴里调笑道。
“饶是我有这心,怕是人家也瞧不上哩。”
谢三小姐羞涩低头,头一遭恨嫁了。
阿顾见谢兰漪态度认真,脸上一愣,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思量过,倘若余照有朝一日跟旁人结了亲……
她没能再往下细想,因为这念头一动,她的心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