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染流光万事休_作者:觞令(110)

2019-02-06 觞令

  “应该的应该的。”李郎中一摆手,又提醒着,“公子昏迷时日不短,乍一醒来脑中略有混沌,不过半个时辰也就差不多能恢复了。我再去开点调养的药,再有一旬便可回家休养了。”

  “我知道了,劳烦郎中了。”

  李郎中走后元景初又睡了会,接近黄昏时分再次醒来,这一次他的眼神清明了许多。

  泠儿正端着一碗汤药给他吹着,见他醒了微微一笑,把碗放到桌上搀扶着他坐了起来,调了调枕头的形态,让他能靠得舒服点。

  元景初的双眸自睁开就没有离开过她,泠儿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着痕迹地端起汤药舀了一勺,试着不烫了递到他嘴边,“喝药。”

  元景初乖乖张嘴喝下,眼睛却像长在了泠儿身上一样,扒都扒不下来。

  泠儿故作镇定,抬眸迎了上去,问道:“伤口还疼吗?”

  他摇摇头,只看着她。

  泠儿端碗的手一顿,慢慢伸过去,“不疼了就自己喝。”

  “不不不,”元景初急忙拒绝,一脸真诚,“还疼。”

  泠儿睨他,没好气道:“到底疼不疼?”

  “疼。”他立马回答。

  瞥了眼他胸间已经不再往外渗血的绷带,又看了看手里浓黑的汤药,捏勺的手紧了紧,舀起一勺喂过去。

  她再无言,直到满满一碗汤药皆被他喝下,泠儿起身把碗放到托盘里送了出去。再进门时元景初见她步履凝重地走近,心顿时提了起来,紧张地问她:“泠儿,你怎么了?”

  她低着头,双眸漆黑如墨探不清楚,仿若结了万千繁杂思绪。

  良久,她翕了翕唇,

  “既然疼,为什么还要去受那一刀?”

  元景初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随后面色暖融,冲她伸出手,泠儿犹豫着放上去,被他牵着坐了下来。

  他轻轻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想着你不能有事。”

  泠儿的眼睫剧烈一颤,随即掩饰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死了,重华宫怎么办?”

  “历任宫主若出意外,左护法自动升为新任宫主。”

  他语气轻松,泠儿的心却愈发沉重。

  半晌,她又问:“为什么……我们认识才三个月,为什么要舍命护我?”

  “喜欢一个人不要脸,爱一个人不要命。”看向她的眼睛里全是浓浓的柔情,他浅笑一声,“我大概是既不要脸也不要命吧。

  明明如此严肃的问题,他却答得真诚又好笑。泠儿忍俊不禁,斜了他一眼。

  元景初能看出她对自己的担心,心里温热柔软,之后用更轻快的口吻道:“况且我觉得这一刀受得很值,泠儿亲自照料我,还亲自喂我吃药,我很开心。”

  “开心?若是我看你活不了了抛下你走了,我看你还怎么开心。”

  “你不会,”元景初很确信,“我知道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我都听见了。在梦里,你一直跟我说你不会离开,”补充道,“永远都不会离开。”

  泠儿偏过头,淡淡道:“我可没说过‘永远’。”

  极浅的红晕浮上脸颊,在灯火中摇曳生姿,元景初看着她嵌在光晕中的侧脸,一时恍惚,不知怎么就把心里想的给说出来了,他的嗓音似是也渡了一层光边,低沉摄魄,“若你嫁给我,就是‘永远’了。”

  说完他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眼下他们是在医馆里,他又负伤未愈,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别扭,可话已出口,收是收不回来了,他只能忐忑地看着泠儿,希望她不会责怪自己唐突草率。

  泠儿听到他的话也是愣怔了很久很久。

  他说让她嫁给他……

  嫁给他,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吗?

  她僵硬地转过头,灯火里的他眼波流转,柔柔地笑着,公子如玉,万世无双。

  他的笑总会让她心中颤动,她早已习惯,可这次却好像不大一样,那笑容毫无征兆地跌进她眼底,带着暖意,顺着血脉盈满了全身,最后归于一隅。

  心上发烫,激着裂痕疾速前行,直到最后环成一个圆满的圈。

  “啪”

  极清脆的一声,坚冰破成了两半,祭出一颗完完整整、干净柔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