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抿了抿唇,迈步上前。
阶前地下案上散落了无数张宣纸,天后眸光一凝,捡起一张,上面只有四个字——
王、良、小、土。
再明显不过——琅尘。
天后暗叹一声,小心唤道:“天君……”
话音未落便撞进了一个沧桑的怀抱里,颈间瞬间被打湿,她听得一个压抑又哽咽的声音闷闷传来,“她没了……她才刚回来,就又没了……”
天后心中亦是万分的悲痛,一双柳眉蹙起,眸泛泪光,她忍住情绪,轻轻揽上他的背,柔声安慰:“她还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她还会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把对她所有的亏欠都补回来,好不好?”
女儿……
天君缓缓面对向她,看着这个陪伴了他将近十六万年的人,他猛然明白了琅尘那句“回头看看眼前人”是为何意……
他愧疚难当、心痛难忍,倏地把天后拥进怀里,满面泪痕,“风华,对不起……”
天后怔忡,这句“对不起”她等了太久太久,久到她以为永远都等不到了,如今终于听他说出口,积攒了千千万万年的情绪瞬间将她淹没,抓着天君的衣襟埋首痛哭。
天君重叹一声,拍着天后的背,看着满地的“琅尘”心中说不出的难受,那丫头,临了不忘扔一句看似风轻云淡的话,让他幡然醒悟他错得有多离谱,只顾自己却忽略了身边的人。
他枉为天界至尊,是她两次的以命为代价让他明白何为真正的“仁君。”
他暗下决心,这一次,定不会让她失望。
三月初六,司星御神陨。
三月初七,星神归位。
夜寰重新踏入天河,一步一步迈向北斗。
六星中间的位置空洞暗沉,夜寰半跪下来,将手中捧着的闪烁缓缓置于其中。
沉寂的夜空霎时光芒万丈,恍若白昼,所有的仙神都被这强光所惊醒,纷纷单衣赤足跑出宫殿,神色慌张,以为天将亡矣。
白溪在踏进东天门的时候亦被这刺眼的强光困住了脚步,他愣怔半晌,霍然向天河方向看去,果不其然,这强光正是来源于此,心下猛然揪起,一个强烈的不详的念头闯入了脑海。他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远方,身后的女子也是一副担忧焦虑的模样。
少顷,光芒渐弱,只见高悬于夜空的北斗,七星俱耀。
北斗全,三界安。
白溪“砰”地跪倒在地,面色惨白,薄唇抖动牙齿打颤,身上万千云霞瞬息之间尽失其色,他摇着头不停呢喃:“不,不会的,不会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发尾顺着肩膀滑至胸前,嫣红的蝴蝶结闯入眼帘,白溪瞬间崩溃。
“琅尘——!我把你嫂嫂找回来了,你说过要喝我们的喜酒的!你为什么不等一等!为什么,为什么!你给我回来!回来——!”
凄厉的嘶喊划破寂静的夜,寒露死死地捂住嘴巴,泪如雨下,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白溪身侧。
她带着记忆轮回,除了白溪她最期盼见到的便是琅尘,那个同她一般热烈无畏的姑娘,她想着她们定会成为挚友,可到最后竟是一面未见,人已永隔。
天上北斗按部就班地挂在那里,不知此夜之哀,不知此情之殇。
玉衡位的那颗星乃七星至耀,像极了那人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极了那人纯净无二的心。
玉衡肆意闪烁,周围所有的星皆失去了光彩,夜寰仰望着星芒四射的玉衡,一双眸中泛着清冷落寞的光,眼角微动,手慢慢伸向胸口,取出了一只海螺。
回忆起今日清晨时分,他仰面躺在参商殿内盯着头顶蒙尘的巨大东珠,酒壶堆了满地,可他却怎么也醉不了。殿门被推开,一个黑袍赤发的男子踏了进来,他看了夜寰好久,之后慢慢踱向前,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声硬如石,“你这个样子对得起她吗?”
夜寰眸中一沉,霍地坐了起来,眼神死死擭住来人浑浊的赤色瞳仁,硬声道:“你没有资格提她。”
涯涘轻声一笑,“我是没资格提她,但你也不见得有资格想她。”
“闭嘴!”夜寰一把抓住涯涘的衣领,眸中似是能喷出火来,“她是我的,我当然可以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