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宴屿觉得有些冷了。
阿土兴奋得一晚上没睡,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在床上又是滚又是翻跟头的,闹腾得不行,整个子烁宫都跟着整夜没睡个好觉。第二天早上阿土顶着两个黑眼圈抱着自己的铺盖卷跟着宴屿蹦蹦跳跳进了垂星宫。
垂星宫在天河畔,算是天界最偏僻的一所宫殿,琉璃瓦堆砌而成,洒洒星光为缀,除此之外,便无其他。阿土看到垂星宫的第一眼,心里就冒出了一个词——凄凉。不是说环境,就是莫名的,阿土觉得住在这里边的那个人,孤冷又悲寂。
踏入主殿参商殿,阿土的视线完完全全被首座之上的那个人给擒住了,只一眼,便再难忘怀,亦如三千年前。
他坐在矮桌前,一袭荼白长衫上银色的星芒文文莫莫,墨玉冠将三千墨发高高束起,仅留额前两缕垂于胸前。隐在垂发后的那张脸极其精致,刀削的轮廓冷峻逼人,羽扇般的眼睫在眼下撒了两小片暗影。一只手半握拳撑在鬓角处,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柄折扇。
阿土探着头想再看清他的五官之时,宴屿抱拳开口:“星神。”
座上之人闻声缓缓抬头,阿土倒吸一口气,暗道一声“真好看!”和三千年前一样好看。双眉斜飞如剑,薄唇不染而朱,鼻如悬胆,眼若桃花,对,桃花,阿土最喜欢他的眼睛,不像宴屿的凤目媚人,他眼睛的轮廓很温柔,只是被整个人冷肃的气质给压了下去,再仔细看看,那双眼睛里,没有光,就像再美的桃花不沾露,美则美矣,却无神。
他看了宴屿一眼,开口:“耀神。”
声音如人,清冷疏离。
宴屿并不意外,捡了个椅子坐下,“今日不请自来实在惭愧,但本君也是奉天帝之命,万望星神海涵。”
“无妨。”
宴屿轻笑,这位星神神君,可比传言中还要冷漠啊,于是直奔主题,抬手指了指殿中央直勾勾盯着星神的阿土,“这位是阿……”
“神君好,我叫阿土,想必听名字您也能想到,我的真身是粒尘埃。今天是奉天帝和耀神神君之命来垂星宫给神君您当星使的,您放心,阿土虽然修为不怎么样,但今后绝对为神君马首是瞻,您说东阿土不敢往西,您说南阿土不敢往北,刻苦修炼,天天向上,帮神君打理宫中诸事,绝不给您添麻烦,定当肝脑涂地、粉身碎骨、赴汤蹈火、马革裹尸,一心为神君!”
一口气说完,阿土很是乖巧地跪到地上行了一个特别规矩到位的礼,之后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低头,目不斜视。
宴屿微张着嘴愣了半天,他想到阿土定会见缝插针跟星神说话,但没想到他会打断自己,他也想到了阿土话多如江水滔滔不绝,但没想到她会叽里呱啦说这些,“肝脑涂地、粉身碎骨、赴汤蹈火、马革裹尸”?这都是些什么词啊,搞得垂星宫跟地狱似的鬼火丛生、有来无回一样。
回过神来再看星神,他倒是神情如旧,眼都没眨一下,只回了阿土一个字:“嗯。”
还真是天界第一冷男子。
反正这垂星宫宴屿是待不下去了,站起身走到阿土面前交代了几句:“好好辅佐神君,万不可再胡闹,垂星宫不像子烁宫能任由你撒野。”
阿土很是听话,答道:“是。”
“尘儿,记得我跟你说的。”宴屿俯身在阿土耳边提醒道。阿土抬起头,回了他一个又大又甜的笑容,“知道啦。”
宴屿无奈,那件事可不是好做的,这丫头现在却一脸轻松满足的样子,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自己时不时来敲打敲打她罢了,麻烦归麻烦,但至少孑然了两万年的星神同意尘儿留下,这便是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这样想着,宴屿踏出了垂星宫,待登上连接天河两岸的鹊桥时,宴屿还是停了下来,回头望向那座剔透岑寂的宫殿,不知是风迷了眼还是水乱了心,宴屿眼睛竟湿润起来,但也是须臾。随后转身、迈步,毅然离去。
终于,要开始了。
宴屿走后阿土站起身走到阶下,看着上方的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稍稍敛了情绪,问道:“神君,我住哪里呀?”
星神举杯喝了口茶,左手一指,并不作答。但阿土也能明白,左手边,那就是东偏殿咯,嗯,很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