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公公又过来了下,提了半袋子红薯过来,新艺没说什么,猜他今天也进城了,因没地窖存放,家里并没有人种这个。公公说,你都收着吧,开恒也爱吃的。她本来还想问他进城见到林开恒没有,可说了今年什么时候回来,不想他已经转身走了。公公也没多大岁数,可大概常年担担的缘故,背已经开始陀了,这会儿天色还没暗淡下来,几道夕阳落入下来,映衬着他的背影,象极了蹒跚行走的老人。她说不上什么滋味,也不便多说什么。他们林家男人都不太爱笑,也不太跟人多说话,有庄稼要忙,又还有手艺活要赶工,大概忙碌了就不太有这闲心了。林开恒还要好一些,他是个闲不住的,还总喜欢折腾些有意思的。往年回来也不太出外走动,过年也并没有歇着了,在家拉着锯齿,刨刨砍砍的,后院小门外的地再开辟几块,趁着萧条季节土壤他又再翻松好,底肥整充足。也还会去砍些小野竹子,整好堆在墙边,到了开春种瓜果时候,他还会从城里回来专门搭好架子。院门前还会专门搭些棚种点丝瓜,因为是爬藤植物,他只整了几个大点的花盆在底端摆好,等到长出新叶了,长藤了,再剪点绳段绑在竹干上,她是非常喜欢跟进跟出,感觉有意思的很。
后院外头种的苦瓜黄瓜也是这样子摆弄,每回搭的架子刚好够她高度,她伸手就能摘到。林开恒总叫她摘菜时侯穿上雨靴。她就郑重说明了她才不娇弱呢,根本用不着。他就站直了说她,等到磨伤脚又是几个月闹腾叫嚷,回来一次都睡不好觉。小气包一个不是,也就那次冻了吵过他,就一直记着老挂嘴边。他后来又揪她衣领叹息,等到你结果,还不知道多愁人呢。这都是些什么话噢,她当时背过了身,心跳一直蹦蹦的。现在想到这些,还是觉得羞人,他还是别那么快回来才好呢。她的心又开始蹦蹦的了。
这两天一直下雨,雨势也大,门外一片的积水。林冬子不知有什么事过来了。新艺听到叫门这才探头看了看,她刚好也在前院屋里,这里光线要好些,林冬子布了几块砖头正跳跃着,这会儿雨势已经小些,她也没有打伞。她进屋就跑了炭炉边蹲着了,因为怕冷,这几天下雨还要更冷些,所以她一直用着炉子。林冬子说在家都快闷死了,这才过来看看,她又说,新艺姐,你要有事你忙,我还带着毛线,我就在这坐着就好。
能有什么事呢,这种天气,最是适合懒散的磕瓜子聊天了,新艺想到这里,又进屋去端了一个碟子出来,盛了些前几日买的瓜子花生,也有一些糖果。她自己是很爱软糖和玉米糖,玉米糖都是玉米的清香,还是挺不错。林冬子剥了一个尝了,就夸张的说,新艺姐,你好懂享受。她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她还直白里说,这可不能被你婆家看到了,那可就不是我这样夸赞了。新艺想着也就她能这么直白里来去了,谁还能闲着往她这儿走的,因想着她家小冬子的事,她又问了下,冬子说去打了几针已经好了,不然哪里有心情出来。孩子还是爱跟着她婆婆。这点新艺实在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有婆婆帮带还不好,那么一个小屁孩子,年龄小又捣蛋调皮,一个人哪里带的出来。
她自己还不知道多愁呢,婆婆他们只会关心她怀没怀,可从来也没说一句生出来他们帮带的。林开恒又一心在生意上,要有了孩子他更要进城忙生意了,孩子一个人怎么带噢。
林冬子今天来还是有正事,后来问她今年小爷爷生辰随多少礼。这个男人还没回来,还没商量哪里知道的,新艺不由说,还难说,林开恒都没回来,要看他的。林冬子说,我也在想三礼能随多少,这事是我妈急。她说给少了,显的三礼并没有外头人说的好,又要盖二层的,纯粹装阔了。给多了。又怕其他亲戚那里难做人,一下给他们增加压力了。新艺一下心里想到,可别你一家给多了,要林开恒今年没挣到钱,都要愁死。丢死人,随了礼也抬不起头。她现下才理解,难怪林开恒说起林三礼总是那般咬牙切齿的。细想起来确实比较难做人,他们又是这辈亲戚里年龄相仿的,过去年龄小比对还不明显,现在各自成家,总要难免被人拿出来特别对比了。她一下脑门有点抽。冬子说,这事本来一直不用我来管,都是公婆他们作主,三礼也不会听我的,这纯粹我妈多事了,要我各家里探探,这又怎么好问的。接着她又说。我就是跑你这避避。新艺听她这样说,也才被提了醒,她立马想到,这种事,等林开恒回来,还是交由公婆决定比较好。小爷爷是长几辈的了。跟公婆他们那代关系近,这孙辈就是要有钱,要有那孝敬的心,也还是交给公婆,由他们出面孝敬似乎要好一些。冬子她公婆挺好,他们作主就是。她于是也这样说了。冬子说,那新艺姐,你也觉得我还是不说的好是吧。新艺想着,她自己也不太懂,她哪里知道哪种好。她也就比她大一两岁,嫁的也还没她早。但她又说,你妈关心起这事也是为你们好,你在她那只说公婆作主就好了。只是林冬子后来要回去时,她又忍不住抓了她交待,要探到人家的一定要过来说说,一定别忘记了。她想不是林冬子她妈提到,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上,要告诉林开恒,只怕也是要愁的,随个礼都这般复杂,她原来只以为林开恒能准时回来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