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没什么预谋的离家出走。自提出招婿以来,黎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黎老爷一时挑花了眼,来人之中不乏青年俊杰,还有不少世家大族子弟,贸然就选一个出来,恐怕还要得罪人。黎老爷就想效法话本子里的做法,来一次抛绣球,把那些合标准的聚在一起,看不上的干脆不让进场,既控制了品质,又公平。
但是黎忧繁不乐意,她一向希望能嫁自己喜欢的人,抛绣球这事有太多不确定,万一丢中个个性不合的怎么办?但是排场早就摆出去,这时候早就没改主意的余地了。见反抗不成,黎忧繁噘着嘴就跑出了家门。
可是她连该去哪都不知道。
由于很少自己出门,平时都坐马车,她根本就不知道这镇子的结构,走出家门不过百米,她停在了仙盟的据点前。
这世上有很多修仙门派,其中,玉璋、七绝门、锁灵山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由它们三家牵头,联合其他门派,搞了一个仙盟出来,仙盟在各地广设据点。黎老爷曾十分向往修仙,当初仙盟进驻清流镇时,他便第一个拥护,并提供了不少便利,因此这个据点就在黎家不远处。
黎忧繁又听见路人讨论她曾上京献舞的传闻,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听得黎忧繁自己都要信了。
鬼咧,黎忧繁在心里默默地拆着台,所谓献舞完全就是个幌子,那年她十岁,刚学了舞,父亲就带她上了趟盛京,吃吃玩玩几天,回家以后,黎老爷逢人就说自己宝贝女儿是给皇帝老子跳舞去了。
所以说,现在市井上的种种传言,大多如此。
再走几步就是绣楼,几天后她要抛绣球的地方。黎忧繁愤愤地想,当天要是把绣球换成个铁球,不论砸着了谁,当场给脑袋凿个洞,或扔个仙人球,谁见谁躲,最后啪叽一下碎在地上,这婚就结不成了,想到这,她笑了一下,明知道不可能,但想一想都是那么愉快。
她正自己一个人想的欢乐,听见一声软糯猫叫,那是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又生得圆润,像个雪团子。猫凑到了她脚下,用身体蹭她。说来也怪,她对这类小动物似乎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吸引力,有小猫小狗来蹭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黎忧繁正要抱起猫,猫却一溜烟跑了,没跑多远又停下来,冲她喵喵叫。黎忧繁起了玩心,便追着猫而去,直追到了闹市区,她只顾着看猫,没留神撞到了人。
“抱歉,抱歉,请让一下。”她礼貌地道歉,待看清那人面容时,愣了一瞬。
被她不小心撞到的是个年轻男子,面容俊秀,小鹿似的眼睛,清澈、有神。头发全部高高地扎起来,稍稍凌乱,身形瘦削,很高。他穿了一身精干的黑衣,还背着一把剑,连剑也是黑的。他风尘仆仆的,好像从很远的地方来。
黎忧繁没见过这种形象的男子,平时她所见大多是一身书卷气,斯斯文文,要么满身的贵气,她也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
黑衣男子没说话,短暂打量她一瞬,欠了欠身,给她让了路。她便呆呆地与他错身而过,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猫早都跑没影了,她又转身寻找刚才那男子的身影,可是他也混进人群中再也找不到了。
十月初十,黎家定的好日子,黎忧繁要抛绣球。
盛装打扮的黎忧繁从楼上往下看,和她预料的不差,楼下站着的一多半人她都认识,黎老爷早就有意地安排她与那些贵族子弟结识,可她一个也没看上。
黎忧繁捏着绣球,如果可以选,她根本就不想扔。
楼下一片扔啊扔啊的叫喊吵得她心烦。虽说最后谁抢到不可预料,她还是想尽量把球扔到印象稍好一点的人那里。她左顾右盼,迟迟不动,楼下人已经等到焦灼,更加吵了。这时候,有个人从不远处仙盟据点那里走过来。附近闲杂人等应该早就被清出去了,黎忧繁明白过来,这人应该是一直在据点里,被遗漏了。她只能看见那人穿得灰扑扑的,想也知道家境不怎么好。
黎忧繁那非凡的想象力又开始发作,若是她砸中了这个人……首先父亲是绝不会依的,然后后又要和对方解释,和楼下众人解释,再想法子摆平这个穷小子,这样就必然拖延了时间,有时间就有办法想招子,于是,她用尽全力,砸向那个正在靠近却看都没看向这边一眼的灰衣人。
绣球越过一只只不安分的手,直直砸向灰衣人的面门,那人被砸了个措手不及,踉跄了后退几步才站稳。他捏着那个绣球,纳闷地看了好一会,又看向发出失望声音的人群,最后才看见了绣楼上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