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大叮咛两人多加小心,多避让着些公差,便去县衙当值。
柳福儿和梁二则在出了管家之后,直奔合和坊。
柳福儿以为,一地稳定与否,只从人市买卖就能看出端倪。
合和坊里,十分热闹,除开卖人的,过来买人的也不少。
两人绕着坊市转了一圈,挑了个牵着插着草标的女童的汉子,道:“多少钱?”
汉子伸出两个手指。
柳福儿微微皱眉。
汉子立刻收回一根,道:“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不然就一贯半吧。”
女童也凑上来,道:“郎君,你就买了我吧,我会厨下事,也会缝补,还会洗衣做饭。”
汉子见她这么懂事,顿时抹泪。
柳福儿瞧着两人互动,就知道定是一家人。
但这也太奇怪了。
这汉子和女童的虎口都或薄或厚,带着条形的茧子,这表示两人都是长期参与耕种劳作的。
时下才刚刚秋收结束,正是农民日子最好的时候,怎么就能混到卖儿卖女的份上了?
她给了汉子三个铜板,道:“先买张胡饼垫垫吧。”
汉子先是愣了下,忙拉着女童跪下磕头。
第五十章 知我者谓我心忧
柳福儿退后半步,蹲下来,道:“你先别多谢我,我跟你打听些事,我满意了再给些也无妨。”
汉子一听还有这好似,忙道:“郎君请问。”
柳福儿望了周围一圈,状似随意的道:“我听说这武安的地别处都肥上许多,只要肯花力气,定会有好收成,怎么你这反倒混成这样?”
汉子仔细的把钱收好,道:“郎君不是蜀地人吧?”
他道:“武安地好不假,甚至这方圆几百里也不错,只是赋税也高。每年收上来的粮食大半都被公差收上去了。余下的,除开嚼用,半粒都剩不下。”
他看看女童,道:“前些天,家里一个娃儿病了,就吃了两副药,一年的收成就全都没得了。一家老小十几张嘴,真是没有活路了。”
女童瘪嘴,露出哭意。
柳福儿叹气,给了汉子半贯铜板,道:“小娘子这么乖,还是留在跟前吧。”
汉子颤抖的接了钱,拉着女童连连叩头。
柳福儿笑着扶两人起来,便离开和合坊。
走在路上,梁二问她,“你问得那么细,想干什么?”
柳福儿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想知道这里的当权者横征暴敛到什么程度。”
“你是说,这里也会出乱子?”
梁二几乎是下意识的警惕起来。
柳福儿摇头,道:“他们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如果没有黄二那样的人挑头,是不会出乱子的。”
梁二看她,不明白她云山雾绕的到底在说什么。
柳福儿浅笑,道:“徐家看架势是自立了,你们梁家呢?有何打算?”
梁二眨巴下眼。
这种高深的问题,那是大兄和阿耶该操心的,他哪儿知道这些。
柳福儿见他两眼茫然,便转开眼,道:“走吧,去别处看看。”
说完她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梁二见她头也不回,不由忿忿低语:“他徐家自立了不起吗?他能立,我梁家也能?”
柳福儿扭了头,挤出个笑脸,道:“他能立,你还真不能立。”
梁二急了,“为何?”
柳福儿呵笑,问他,“朝廷下诏,梁帅宁可贴着家当也要让突厥止于边境,为何?”
梁二瞪眼,“突厥几次三番侵我唐地,捋我百姓牛羊无数,毁我百姓耕地不知几何,此等外贼怎能容他?”
柳福儿摇头,道:“本朝有多少个节度使?梁帅所任之地距离边关将近千里之遥,难道往北就没有节度使了?”
梁二抿了嘴,没有吭气。
柳福儿笑道:“梁帅是忠臣,一片丹心只为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为那位已经使唤不动别人的君主。”
“够了,”被人拐弯抹角的说亲爹傻,梁二气得不行,当即皱起眉头,怒声厉喝。
柳福儿被震得往后仰了仰。
梁二狠狠瞪她一眼,气哼哼的往前去了。
柳福儿哎了一声,道:“我这暴脾气。”
她狠踩着鞋底,大步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