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娇_作者:恪非(149)

2019-01-31 恪非 虐恋

  心疼?

  石榴觉得好笑,胸腔里那股出离的愤怒无处乱窜只得喷涌而出:“若他心疼我一丝半点,可会杀了我爷爷和我父亲?若这种伤害当真是造化,我把它拿给你,你要不要?”

  小顺子不再说话了,毕竟他是个奴才,要不起皇上给的这种福分。

  再说了,这事不落在他身上,他自然体会不到这种切肤之痛。

  石榴推开他,走到木桌边搀起任施章已经冰凉透了的身体。

  失去温度的人身体很沉,石榴个子小,却将任施章背在身后。

  石榴将任施章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口里落出淋漓的血染红了大半边衣衫,怕背不动他,石榴在他和自己身上系了条麻绳牢牢绑住,她背着她的父亲走出这瑟冷的紫禁城。

  出宫的路好像很漫长,从白昼走到漆黑的夜,从漠漠往昔走到分崩离析的现下。

  很久很久之前,父亲也是这样背着她带着她娘走到这紫禁城里,那夜凉风微冷,她缩着脖子伏在父亲的背后,看着满城的烟火将天空涂抹成缤纷的颜色。

  父亲摸着她的脑袋,望着高高的天际,自豪的说着:“这就是我们的故土,这便是我们王朝的盛世。”

  任施章这一生只娶了她娘一位夫人,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到头来连任家的香火都没传下去,可他从未抱怨过,他常常拉着崔贞和石榴说,他这一生有两个掌心娇、心头宝,旁人只要给她们一微子脸色看,他就像剜了肉一样难受。

  在朝堂里他可能不是最会为官的大人、在内宅也许他不是最懂得延续香火的老爷,可在崔贞和石榴的眼里,他是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

  顺天府的冬天来的很早,还未出宫门,便飘了雪。像是大块大块的棉花撕扯后落在地上,把世间所有肮脏的东西都遮蔽了去。

  下雪了。

  石榴抬头,喃喃的说:“爹下雪了,我们要快点回家,小心雪润湿了衣服,娘又要说我们。”

  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喧嚣的风声。

  风将鼻子冻得通红,眼前的视线也渐渐模糊,可石榴还是继续说着:“爹,您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带我在街上打雪仗?顺天府的姑娘们都被教导要行事斯文,外面打雪仗都是小子们,可您还是带我去了,您跟我说,儿子和女儿没什么两样,都是自己的孩子?”

  “您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不敢一个人睡觉,您总把我哄睡之后再离去,那个时候您公务繁忙,每晚睡之前还要为我掖被角?”

  “我不爱喝水,您便煮了糖水递给我,监督我日日喝那么多水......每次我都娘闹性子了,总是您在中间开解我们?”

  紫禁城的城门打开,雪地之中静立这一位少年,他身边有个小厮同他轻声说着话,当石榴出城门的时候,他望向她,眼里有不忍、和伤心还是压抑的痛苦。

  他走过去,从石榴身上接过任施章,石榴全身乏力好像生了一场大病,可老天却不让她安生,好像要把她折腾到十八层地狱才觉得开心一样。

  路途很远,还未上马车,雪已经盖过了鞋面,寒冷的雪水从四肢冰冻到五脏六腑,让人一坐下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很想呕吐。

  待任霁月将任施章的身后事安排好,才上了马车。

  石榴缩在马车的一角,看上去小小的,好像一个从种群里走失的小兽一般。

  任霁月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听见她小声的啜泣声,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揪着在。

  带着沉水香的怀抱驱离寒冷,石榴揪着他的袖子,哭的眼睛都肿了:“小叔叔,我爹死了,我以后没有爹了,我没有爹了......我什么都没为我爹做过,我是不孝子.....”

  那些安慰的话都梗在喉头,任霁月什么也说不出。马车摇摇,不知行了多久,厚实的白雪将顺天府的一切都覆盖住了,万籁俱寂,百事无安。

  任霁月忽然紧紧握住石榴的手,有些话不知怎么启头却还是要启头,他知道石榴丧父心如死灰,可是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它们汹涌而来却从不问你接受不接受的了。

  马车停了,石榴被他牢牢盯着心里觉得惶恐不安,她声音有些颤抖:“你还要和我说些什么?没事的,我什么都能接受的,真的,小叔叔,我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受不了的呢?”

  任霁月害怕,他实在不知那些话要如何跟她说。划伤人的刀子无论怎么包装都是刀子,没有一点儿温柔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