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疑团牵扯着任霁月头部的神经,见他迟疑,宋仕廉瞧了会儿天色道:“我若还害你们,只管将带人来缉拿便是,何苦做这些有的没得?”
任霁月心想也是,道了声歉,便寻来石榴一同上了船。
石榴看到宋仕廉也是惊奇的很,若是不知他能预知,她也必定将他认作探子。
乌篷船很小,石榴和任霁月进船舱后动一个身都不行,见宋仕廉在外面摇桨,石榴问道:“夫子,那日之后你去了哪?”
宋仕廉虽穿着一身麻衣,但身上的气度还是未减几分,他的话绕的不行,“自然去了该去的地方。”
说罢,他转身,桨自作在江面上摇着,而后不知从何处摸到一块石子弹在任霁月的昏睡穴。
石榴一把接过任霁月,紧紧握着他的胳膊,有些后怕:“夫子,这是做什么?”
宋仕廉站在船舷反而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同他说这件事?”
石榴一愣。
宋仕廉直接道:“这话我本不该多言,可你身为我好友的后裔,我得把话跟你明说了。这道遗诏将通向两条不同的命运,我是命运的守护者,自然要修正命运的变数。所以,在此之前我要问一句你要如何?”
这话问的石榴心里一闷。她知道她逃不了这个问题,可是她还是想一再拖延。宋仕廉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事:“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躲就能解决的,越是逃避其实更是不好。你与任霁月既然已是夫妻,有些话还是得明说才好。”
雪不知在什么时候下了下来,是一团一团的飞絮连接江与天。船舱里烹了热茶,任霁月醒来的时候,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头撞到了隔板。
先才,一个不察宋仕廉点了他的昏睡穴,他忙的握住石榴的手焦急道:“他可伤害你?”
石榴摇摇头,想了会儿才说:“他是任家世交好友,不会做这些事的。”
任霁月送了一口气,石榴看了又看。
终究鼓起勇气,将遗诏拿了出来:“小叔叔,这是你的,你看看。”
明黄色的锦帛在水光的反射下显得有些沉重,修长的手伸过来,石榴的心提的高高的。
他会怎么做,会不会后悔一起同她离开顺天府?
任霁月连表情都没变一下,淡淡翻开,瞧了两眼,将扔到江水之中。
石榴大惊,昂着头看他:“你这是做什么?”
她想在水里将锦帛捞起来,却发现它吸水后已经沉了下去。
她的担惊受怕和恐慌,他怎么会不知?
他走过去握住她的双肩。
石榴害怕他是因为自己的介意而将它丢弃,这么的事他如今这般草率的做了决定,以后若是后悔了怎么办?
任霁月伸出手,点在她的眉心。
皱的极紧的眉心被他慢慢揉平,他好像瞧出了她心中所想:“并不是因为逃避而放弃,是没必要。先皇留这道遗诏我想他是希望我在明处牵制朱今白,而后为他的孩子铺路,如今朱今白既然已登上帝位,我即使拿了遗诏拥兵策反就一定能赢吗?”
石榴心神俱荡,她紧紧的握着任霁月的手,生怕他反悔了去。
任霁月又说道:“比起这好生无聊的江山,我更向往同你在一起,晨起三步观花,晚间泛水行舟,做逍遥的人,行快活的事。”
石榴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想到当时他用功读书希望在朝野里建功立业的时候又觉得亏欠。
一个受过世家教育的男人怎么会没有雄心抱负?可为了自己他宁愿把这一些都舍弃掉。
舟楫行的很快,已要靠岸,过了这在一路南下便可到江南边境。宋仕廉将桨停下,侧脸看着他们二人:“如何?想的怎么样了。”
任霁月说道:“此去一别,自然断掉入仕的念头,去石榴一起在寻常陌巷做个普通夫妻。”
这个答案好像也在宋仕廉意料之中,他挑了挑眉:“哦?不后悔?学了这么久的圣贤书都浪费掉了不觉得可惜?”
这话正也戳中了石榴的心思,任霁月笑了一声:“读书学字,入朝为官本就不是我的本愿,那些都是我为了护着家人护着石榴的手段,如今断了换种方式便是。路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不是么?”
宋仕廉听了,顿了很久,才同他们二人说道:“如今你们远走,必不知当日和你们一起向学的同僚不少已入朝为官。当日山中遇雪,我问你们大雪盖日,你们是愿意留在屋子内还是愿意远走。那日回答远走的只有你们二人如今便要南下,而那些愿意留在屋子内的人都留在顺天府偏安一隅入朝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