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努力的睁大眼,想把眼底涌出来的泪水给憋下去。可终究忍不住,提起胳膊狠狠的抹了抹眼皮,一会儿就成了红眼狗。
朱今白的心像是被蚂蚁咬了似得,蚀骨的痛,他痛苦的转过身道:“你冷静下来认为我娶你只为你背后的世家,可我问你整个顺天府再没有比你们梅林任家根基更深的世家了么?我对你好,你看不到,只认为我对你别有用心。若真的如此,我何不如你表哥那般用些下作的方子占了你身子?我怜你疼你在你眼中不过永远是个阴险小人罢了。”
石榴心里一窒,眼泪更是如泉水一样涌出来。
朱今白听到身后压制的啜泣,闭着眼板着脸问道:“石榴,我天生倨傲,尤要脸面,如今你虽然将我的体面伤害尽了,我还是想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愿嫁我?”
石榴忍住泪,咬牙摇头。
“好好好。”朱今白一连道三个好字,闭上眼将脸上的脆弱收拾殆尽,他最后道:“如此,以后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纵使以后你再遇见今夜在崔府里的事,我就算见了也当做没看见。”
石榴呼吸一顿,哑着嗓子说:“好。”
朱今白招手,那黑衣密探不知从何方跃了出来,驮着她便要走。
天牢里月光散淡,石榴在黑色中远去,朱今白也唯剩下一个小小的点。风声呼啸,她看着孤独寂寞的他,忽然拼劲全身的力气喊道:“朱今白。”
没有人回应她。
唯有月色寂寥的罩在那位郎艳独绝的男子身上。
也许有人后悔了,也许有人哭断了气,可有人最终还是知道,明日又是全然崭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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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不知道自己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躺在床上她闭上眼,脑海里不住的跳出那个人的身影。
他曾探扇浅笑,替她摘来木芙蓉,温柔的说道:“这里的木芙蓉一年开两季,一季含羞,一季荼蘼。”
那她的爱情呢,花期还不若这脆弱的木芙蓉,她的爱情才刚刚萌发新芽却被残忍斩断。
他也曾戏弄她,说要将她爪子剁了沾上鸡蛋炸了吃。
石榴的手阖着自己的眼,泪流了一夜。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讨厌更无聊更让人烦躁却无可奈何的人了。
才上眉头,却下心头。这般的感情到底怎样才能将它除尽?
梦里不知身是客,他是客,她也是客,在这场人间的世俗里,未来的及拥抱却去的远了。
天亮了,从东边到西边,天空布满乌黑的云,崔府仆人发现了崔少爷的尸体,一时之间人仰马翻,石榴红着眼睛出来,如大病初愈一般没有半点力气。
不知是哪里的唢呐开始吹起,风撩开重重白雾,惊起褐枯树梢上的黑鸦,黑扑扑的密布在天空。
石榴站在回廊,透过高高的屋脊望向那片压抑的天空,空中飘来飞雪,她伸手接过,凉入五指直扎人心。
今年顺天府的雪好像下的格外的多,对吧?
她松开手,融化的雪落在青色的石头上,如泪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有情皆孽
第29章 珊瑚涩
任霁月虽为任家的庶子,可大家都知道,任施章膝下唯一个女儿,以后梅林任家当家做主的还不是这位年轻的后生?
因此众人皆对他十分礼遇,端茶倒水奉为上座。任霁月觉得自己年龄甚轻,不敢借家世放肆,便推脱站在任老太爷的身后。
今日聚在一起的皆是朝堂中颇有声望的官员,任老太爷年纪最长又德高望重坐在席位的最上方。
年后他们这次相聚不仅仅只是吃酒说乐,如今朝闱之中瞬息万变,同僚昨日还可能同他们坐在一起谈笑也许明日就被问斩。何况皇上年纪渐长,大部分的权利都落到了东厂上面,宦官当久了狗,便爱吃人肉骨头,如此他们过得更是苦不堪言。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诉了好半天的苦,任老太爷都当做不知道。任霁月垂眸,也知道他们此番不过是想让任太爷出面跟皇帝讨些利益来。任老太爷端的八风不动,倒是让他们的诉苦之声变得越来越小了。
“都说完了?”任老太爷杵着拐杖,睁开一双利索的眼。
众人沉默,赶忙将头垂下。
任老太爷环顾一圈道:“既然都说完了便听我说一句,今年冬天的顺天府如何?”
众人不知他此番问的什么意思,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看着我,我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