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了。
“这是?”莫九见她不语,便探过头去看了看,谁料,他却只看到山风吹过草坪,卷下片片落叶,像是夏日的尽头将至,已经陡然能感到丝丝秋季的萧索。可是,他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能看到。他不免有些困惑,转过头来看着骞夏,出声询问道,“小夏,你要给我介绍什么呀?”
只是,骞夏却像是被谁点住了穴道一样,呆立在当场,一动也不能动。
什么山神,什么大咪,什么胥,全部都消失了。
他们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同时间,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好像是她做了一场荒诞离奇的大梦,梦醒了,那些梦里的人,便消失了。
骞夏直到觉得自己的眼睛因为久久不闭合的动作而酸涩不已,才不得不眨了眨,却随着她的动作,带出了点点酸楚的泪水。
“小夏,小夏?”莫九看着她怅然若失地表情,十分不解,“你怎么啦?”
骞夏忙低下头,一手捏住自己的鼻子,用力将眼泪憋了回去。
“没什么。”她瓮声瓮气地说道,“就是……就是……就是我们刚刚从山上摔下来,我扭到了脚,有点痛。”
“摔下来?!”莫九吃了一惊,赶忙想要蹲下身子,去看骞夏的脚踝,却不料,自己浑身的肌肉骨骼却像是年久失修的零件一般,不断地向他发出酸痛的警报,让他一时间只能僵持在当场,龇牙咧嘴地忍着痛。
“莫九,莫九?!”骞夏赶忙弯下身子,去查看莫九的情况,“你没事儿吧?”
莫九咬着牙,朝她挥了挥手,强撑着让自己站直了身子。他抬头看了看星云密布的星空,又低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孩儿——此时,她那张精致的脸上,满是混合着血水、泥土和泪水,显得这样狼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他忍不住出声问着,“骞夏……我……我们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怎么会在埋山上啊?”
骞夏的眼中有一丝异样的神光闪过,但她很快便把这一切隐藏好了。她清了清嗓子,没有直接回答莫九的问题,反而是问道,“莫九,你还记不记得,停留在你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什么?”
莫九挠了挠头,似是有些困难地回忆着,“我……我就记得我刷了牙,洗了脸,就上床躺着了……哦对了,你昨天不还跟我说我指甲划伤你了嘛,我还特意去把指甲剪了,你看,这下再也不怕弄伤你了吧?”
说着,莫九将修剪得整齐饱满的指甲展示到骞夏的面前,邀功似的左右摇摆。
只可惜,此刻的骞夏眼中,却早已融不进莫九的半分/身姿。她呆愣愣地瞧着他,半晌儿,才吐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字眼——“……‘昨天’?”
“对啊,昨天。”莫九眼见着骞夏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连忙关切地问道,“小夏,你不要吓我,到底怎么啦?”
骞夏没有搭理他,反而是伸手,揪住自己手背上的一小块皮肤,狠狠地一拧,直疼到她眼泛泪光,皮肤青紫,她才舍得将手放下。
——是痛的。
——这不是梦。
所以,她一直以来心动的人,确实是,那个一溜烟儿以后再也不会见了的,耗子精。
很早很早之前,那个真正的莫九,就已经躺在黑土之下,沉沉睡去。
她觉得头疼,连带着左眼眶里那颗眼珠都是一阵抽筋带骨的疼。
她想,这个暑假,这个漫长得像夏日里永远不会落下的太阳一样的暑假,她要是没有来外婆家,就好了。
骞夏,十五岁,初中毕业生,失恋了,失恋对象是一只老鼠,还得到了一颗老鼠的眼睛,并被迫接受了“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妖怪”的事实。
她心里苦。
————
当骞夏和莫九互相搀扶着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骞夏的外婆已经掌着一盏灯,在上山的小路边徘徊良久了。老人家年纪大,即使有心上山寻得孙女,也被几个邻居劝着,说他们上去帮忙找,让她就在这条下山必经的路上守着就好了。
只是,她守了快大半夜了,却只等来几个空手而归的好心人,却始终没有窥见自己那小外孙女儿半个身影。
因而,当她终于看见从山林深处慢慢显出两个相互交叠的、还显得稚气单薄的人影时,老人家早已顾不上道路湿滑,迈开小碎步,“嗒嗒嗒”地就冲到了两个少年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