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一直以来,她自以为吃的安胎药,不过是用于让她改变每三个月一排珠的体质的毒/药,只是为了她能孕育出更大的珍珠罢了。
——原来如此,一直以来,她以为她带着初为人母的欢欣参与的,是一项项为了胎儿健康而进行的检查,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观察珍珠是否在她体内好好“生长”的借口罢了。
“……然后呢?”可她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她想知道故事的最后,那个“怪物”,究竟会有着什么样的命运。
“……然后啊?然后呢,我本来真的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阿珍。”张建伟熟稔地喊起她的名字,如六年间每一个温馨的夜晚一样,“至少得十个月后吧?让你多享受几天做母亲的日子的。可是,不巧的是,阿珍,我生意做赔了。我这次出差,求爷爷拜奶奶,跟个孙子似的,也没什么卵用。现在,我欠了一屁股债。我需要钱,我需要很多很多钱去填补我那个天大的窟窿,如果我弄不到钱的话,那个黑社会的会找人砍死我的!……阿珍,我的爱,我相信,你也不忍心看我就这样暴尸街头吧?”
最后,他说:“阿珍,阿珍,你给我,好不好?”
“噗”的一声,手术刀已然随着他落下的话音,猝不及防地彻底埋入了她的肚皮中。
她已经喊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张建伟的手很冷静。他的刀仿佛和他的手合二为一,行云流水般刺破了阿珍的皮肤。刀刃微微用力下压,便割裂了那层薄薄的油腻脂肪。他几乎是一气呵成地就将她的肚子给剖开了——
血,流了一地。
他想,她看起来那么瘦,可是,她的血可真多啊。
并不大的房间里,充盈着厚重的血腥味。光洁的地板上厚厚的一层,皆是阿珍粘稠的鲜血。
阿珍的皮肤白,洞开在她腹部的那个红色的口子,像是从雪地里平白生出的一朵美丽的、妖冶的罂粟花,摇曳生姿。
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知道,她要死了。
到头来,人又如何?妖又如何?最后都摆脱不了失血过多死亡的归宿。
想来也是可怜。
可她在死前,还想看一眼这个曾被她深深爱过的男人——
和预想的不一样,张建伟的脸上没有得偿所愿后的惊喜;有的,却是五雷轰顶一般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不可能!不可能——!!珍珠呢?!之前B超分明照出来你肚子里有一颗很大的珍珠啊,珍珠呢!”他撕心裂肺地吼着,用力地抓住阿珍的肩膀,一刻不停地前后晃动着!
怪不得他,因为,张建伟看见,他费尽心思才剖开的女人的肚子里,流淌着的,不过是大团大团滑腻纠缠的、腥臭的血液、肠子和脏器——甚至可以说,她腹内的一切,和任何一个人类,并无二致。
他不信邪,伸出手,透过森森肋骨,往她的身体内部用力地掏了掏,发出“咕叽咕叽”的搅动声,却只换来阿珍更加难忍的闷哼。
“你……你是不是把珍珠藏起来了?!”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嘶吼着,瞠目欲裂地质问着眼前早已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女人——不,应该用他的话说,是只剩一口气的,“怪物”。
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
“张建伟……”谁也不知道,阿珍是何时摆脱了铁手铐的桎梏。张建伟只知道,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将她的手掌贴在了他的胸口上,像曾经无数次的那样,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
“你要干什……唔!”他忽然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口处袭来。在他还没来得及低下头一探究竟的时候,喉中已经冲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味,他根本来不及吞咽,那耀眼的红已经染上了他的嘴唇。
阿珍的手,透过了他的皮肉,穿过了他的肋骨,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胸口。
她虚弱地一笑,手掌翻转,用力,向后一拉,轻而易举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可她的手上,却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颗,兀自活蹦乱跳的心脏。
张建伟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那颗来自人类的心脏。那颗火红色的脏器像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依旧如它曾窝藏于人类伪善的皮囊下时一般,苟延残喘地“扑通”、“扑通”膨胀、收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