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举转身,经过一面桌子前时,她宽大的红袖拂过桌面,桌上便多了一把匕首。
但此刻的凤清婉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些。
凤举回头笑道:“族姐,你要好生保重啊!对了,你若是不信,不妨将贾太医叫来,好生问个清楚!”
“啊——”
凤举刚一踏出门槛,便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和东西落地的声音。
凤举扬起嘴角冷笑。
慕容灼靠了过来:“你何必与这种人浪费唇舌?”
凤举将额头靠在他胸前,垂下眼帘:“这些话对她而言字字诛心,对我而言,这远比一刀一刀割在她身上更解恨。”
慕容灼皱了眉头,伸臂将她揽入怀中:“为了他们,不值得!”
这种痛恨一个人、即便是千刀万剐都不足解恨的感觉,他懂,他自己身上也背负着这样的仇恨。
可是,他却不愿看到凤举也同他一样陷在这种仇恨里,恨一个人,其实自己更痛苦。
在他看来,凤举应该抱着她的沧浪琴,去山之巅,江之畔,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灼郎,陪我走走吧!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吩咐未晞和玉辞先行一步,凤举心事重重地走在慕容灼身边。
卷一:衣冠华陵,步步锦绣 第四百六十一章 绝不共夫
离开郁清院,两人一路向着梧桐院的方向走,一直,走到了一座荷塘边。
此时的荷塘中,已经有荷花零星开放,袅袅婷婷地钻出荷叶,伫立在水面上。
凤举席地坐在荷塘边,将小腿垂在了水面上,足尖拨弄出层层涟漪。
“灼郎!”凤举轻轻唤着。
慕容灼就站在她身后,正有点小心翼翼地防备她掉下去。
“嗯?”
“我方才与她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听到了?”
“嗯!”慕容灼猜不出她究竟想说什么,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她的背影。
凤举伏身,伸臂折下一片荷叶当成伞一般撑在脑后,翠绿而硕大的荷叶遮住了慕容灼的视线。
慕容灼只能听到她的声音自荷叶的那一头传来。
“凤清婉服用了朽骨不足百日,她已无法再生育,而我的时日远比她更长,所以,我也是不能的。”
慕容灼稍稍松了口气,原来他这一路上都因猜不到凤举想说什么而提着一颗心。
“有沐先生在!”
荷叶晃了晃,凤举似乎是在摇头。
“不,太晚了,沐先生说,即便是彻底清除了朽骨之毒,我的身体也难以孕育子嗣了。”
慕容灼皱了皱眉:“那又如何?”
凤举叹了口气,他究竟是真的年少不知,还是刻意回避呢?
“灼郎,男子成家立室,延续香火是理所应当的,尤其是你将来坐上那个位子,更需开枝散叶,延绵子嗣,而我,不行!”
慕容灼瞪着那片挡着他视线的荷叶,越看越不顺眼,干脆抬脚走到了凤举身边,侧脸低头看着她。
“历代皇室何曾缺少过子孙?结果又如何?同室操戈,手足相残,有什么好?”
“不是这个意思。”凤举苦恼地蹙了蹙眉,慕容灼的话好似在回答她,没什么问题,可是,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就算是手足相残,同室操戈,那也得有才行啊!
她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少年讲这个问题,纠结了半晌,干脆一仰头壮士扼腕一般说道:“你想断子绝孙吗?”
此话太直白了,她一个活了二十八年的妇人跟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都觉老脸涨红,满脑门的黑线。
慕容灼愣了一下,轻咳一声转开了头。
气氛有些尴尬。
凤举望着那些亭亭而立的荷叶,漫不经心地数了起来,一枝,两枝……
她思绪忽然停顿了片刻,对,慕容灼是不会担心这种问题的,他大概是想着后宫成群,雨露均沾的,缺她一个怕什么呢?
这般想着,凤举心里有些不痛快。
她怅然地呢喃道:“我也不知为何,从前我固然揣着这样的心思,可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今,我就是想坚持,哪怕这算是自私。”
慕容灼不解地看向她,她口中的“心思”指的是什么?
凤举甩手将荷叶抛进了田田荷叶的深处,扬着下巴坚定决然地说道:“我的心中只会有我夫君一人,而我的夫君,也只能有我一人,我凤氏阿举此生绝不与人共侍一夫!哪怕那人是贫寒乞丐也好,九五之尊也罢!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