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也只是个女郎吧?
这句话他即便不说,凤举也能猜得到,大概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因为她是女子,所以无论如何聪明秀出,最终只能嫁人,相夫教子,仅此而已。
这便是所有女子共同的、也是必然的宿命。
可即便她将来也要如此,但在那之前,她首先必须保证凤家不会落得如前世那般凄惨的下场。
凤举合拢扇子起身,在亭中踱了两步。
“这些暂且不言,你且当我是同你一般的男子罢。”
“啊、啊?”石湍不解她究竟要说什么,可看她虽笑意浅浅,分明是十分郑重的。
凤举笑了笑:“你可唤我阿举,我唤你端昭,你我如此以平辈而处,便能少了那些庸俗的拘束挂碍。”
什么男子女子,同生为人,又有何区别?
“端昭兄,自我初次见你,我便知你与这京华之中大多数王孙公子不同,他们流连烟花,纵情享乐,大好的年华本该满腔抱负,一身壮志,可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丝毫济世为民的希望,但你不同,出泥不染,别具气节。不知我所言可对?”
石湍的神情有些复杂,不甘与沮丧混杂,厌恶中掺杂着悲哀。
他自嘲道:“我们大晋,尤其是这座华陵城中,一向便是如此。”
“你看不惯吗?”凤举看向石湍,含笑的眼中别有深意。
“当然看不惯!”石湍冲口而出,抬头的瞬间,发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微微一愕,暗忖着自己的话是否有些不妥。
卷一:衣冠华陵,步步锦绣 第六百二十三章 亭阁议政
“我也看不惯。”
就在石湍暗自心有顾虑时,凤举淡淡一笑。
“看不惯的岂止你一人?举目远眺,巍巍帝阙竟是一派乌烟瘴气,举凡有志之士,又有谁能看得惯如此世风?”
在石湍惊讶的目光中,她兀自说道:“醉生梦死不过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真相人人皆知,却无人敢坦言,因为坦言者死,久而久之,坦言成为了俗人俗事,无人再会提及。”
“而今距春秋战时已有千年,可如今反倒不如古时,那时四方馆中群贤毕集,各国皆建有争鸣台,百家争鸣,才学之士聚集,共同探寻真理与治国方略,一派鼎盛繁华之象。那时虽诸国林立,征伐不断,却是乱中有进。反观如今,锦绣堆雪、白马玉堂之背后却是一潭死水,志士凋零,壮志难酬,人人三缄其口不敢多言,真是讽刺!”
石湍深有感触。
春秋战时人们的思想远不如今,那时的国力环境也远没有发展到如今这般,可书中描绘的当时百家争鸣之象,实在令人心生向往。
那样的思想自由,与如今简直是天渊之别。
他叹息道:“如今就连皇族都身不由己,人人想的皆是独善其身罢了,那些敢于直言抗争之人,又有哪个是有好下场的?”
同一个无望深渊,一人想要跳到对面却落入了深渊粉身碎骨,第二人同样如此,第三人,第四人……久而久之,便再无人敢尝试了。
“那是因为他们皆是孤身一人。”
听到凤举的话,石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凤举言道:“皇族为天下至尊,却受制于世家大族,手无实权;世家大族手握至权,却各自为营,各谋其利;士子才华横溢,满腔抱负,却清高孤傲,苦无人领导,最终只能一一凋零,随波逐流。若是……能将这三者聚合呢?皇者为强主,世家齐心为辅,群士共聚,各展才学。”
月踞当空,众星拱月,方能成就一番璀璨盛世。
除了朝中真正掌权的个别之人,如今已经鲜少有人敢如此公然议论时政了。
而且还是个……女郎。
石湍震惊归震惊,却是摇了摇头:“女郎此番设想虽好,但却是不可能实现的,皇族、世族、庶族,虽共存而立,却又矛盾重重,皇族壮大便容不下世族,世族也不愿将手中实权交给皇族,上层尚且如此,又如何能整合散乱的庶族?要想将此三者整合,难之又难。”
凤举浅笑,美丽高雅,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种自信的光彩。
“瀑布飞流,唯有逆流而上,方能登上顶峰,俯瞰天下!”
“逆流而上?”
石湍面露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