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这些年来养尊处优,永嘉长公主也养大了心志,想着再往上登一层?易长安看向陈岳,眼中满含了担忧……
夜色已深,御书房里灯火明亮,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陈岳跪在锦衣卫指挥同知周良保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膝前厚绒毡毯上织就的宝相花纹,仿佛那并不是什么简单的花纹,而是一张十八姑娘的娇面一般。
良久,上方终于传来一声冷淡而威严的声音:“起来吧。”
陈岳微微抬了抬眼,瞧着跪在前面的周良保并没有动作,也沉着地跟着继续跪着。
周良保抬眼对上燕皇微深的目光,又飞快地低下了头:“还请皇上示下,此事臣等该如何办理?若是被御史参上臣一个暗窥皇族的罪名,臣这个年也没法儿安稳过了……”
话没说完,一支紫玉狼毫就劈头向他砸来。周良保下意识地抄手接在手中,又连忙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臣,谢皇上赏赐!”
燕皇终于气笑了一声:“当着钰山的面,你这上峰倒是好厚的脸!还不快起来!”
周良保这才带着陈岳站了起来,只是神色轻松的握着那支紫玉狼毫,并没有再出声。
燕皇却是收了有些晦暗莫名的脸色,轻轻叹了一声:“人心易变吗,这么些年了……”
此时的燕皇,语气中带了些伤感,要是不看他身上穿的那件明黄色的龙袍,完全就是一个已知天命的沧桑老人。
陈岳心头正微微有所触动,忽然听到燕皇点了自己的名:“陈岳听旨!”
“臣在!”陈岳连忙一步上前,重新跪了下去,听着燕皇一字一句缓缓念出的口谕,心头一紧,响亮应了一声:“臣遵旨!”这才起身垂目退回到周良保身后一步的位置。
刚才的沧桑老人似乎根本只是他的错觉,此时的燕皇,目光幽深不可见底,一身含而不露的威势让人不敢直视,刚才那一道口谕,更是让陈岳清楚,这天家,从来就没有什么亲情……
宫门已经下匙,还是刘继拿了燕皇的手书,亲自将周良保和陈岳送了出来。早有一直等在宫门外的下属将马匹牵了过来。
陈岳虚送了送,周良保翻身上马,沉吟了片刻还是低低叮嘱了一句:“我知道你素来稳重,不过此事,你切记万须慎重而行!”
当初还在潜邸时就跟在燕皇身边的人不少,他的才能并不算是最出众的,但是后来能坐上现在这个锦衣卫指挥同知的位置,除了两人之间的交情,靠的就是会揣摩圣心。
圣心……难测啊!
而且这一回他们要对上的又是皇上一直敬重的长姐——永嘉长公主!现在锦衣卫只是根据证据有所怀疑,如果长公主没事,他们可能会挨燕皇一顿申斥,如果真有事……
以周良保的了解,燕皇会震怒,会从严处置,锦衣卫不就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吗?可是燕皇挥着这把刀把他曾经的那片亲情斩断以后,谁又能保证,他以后再怀念自己的长姐的时候,不会迁怒甚至厌弃当初的这把刀呢?
陈岳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好苗子,周良保并不想陈岳轻易在这件事中折戟;但是他向来只忠心燕皇,听到这件事不得不上报,但得了燕皇的口谕后,他又有些操心起陈岳来,所以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再次提点了他一声。
“大人放心,属下省得!”陈岳心里有数,恭敬地退后一步揖了一礼,“夜已深了,大人骑马小心些。属下今天刚得了些铁皮枫斗,等明天就着人送到大人府上来。”
“行了,知道钰山你有心,我可没老到七老八十地骑不动马。”周良保哈哈一笑,扬扬鞭子跟陈岳告别,一夹马腹先走了。
等周良保带着随从的身影远远消失,陈岳似乎随意看了眼四周,这才从魏亭手中接过马缰,轻轻一撑就洒脱上了马:“走吧,我们也回吧。”
魏亭看了他一眼,连忙纵马跟上,直到一路回到了陈府,才有些不解地跟近前问道:“大人,先前您明明瞧着有人在暗中窥伺……”
“是锦衣卫里惯用的藏匿手法。”陈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估计不是毛文义就是徐忠的人,这案子直接交到了我手上,估计这两人有些坐不住了;我们现在先只管冷眼看着就是。倒是昭狱那边,过两天你就把张胜元的女眷都提出来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