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哑女飙花腔_作者:良玉绾心(98)

2019-01-28 良玉绾心

  莎朗出院后的第二天,上原夫妇来了。莎朗这才放松了紧绷着的喉咙,也打开了眼泪的闸门。单独面对着这一生一死、阴阳两隔的最要好的师兄弟,莎朗再也忍不住,终于放声痛哭,将压抑了半个月的情绪一齐释放出来。上原夫妇陪了她很久才告辞,她重新挺起身,在房子里来回走动,询问莎丽艾洛娃是否照常梳洗过。莎丽-巴顿答道:“别担心,你姐夫一直在照看她们,而且艾洛娃跟他玩得很好。”

  她走到奈德姐妹的房间里叫艾莲娜,孩子正榻榻米上教艾洛娃玩积木,巴顿状元单手支着身子,饶有兴致地半卧在一旁观看。她便蹲下身子来跟孩子说话,告诉孩子说,爸爸脑袋上受了重伤,需要休息。做母亲的原本以为,这无忧无虑的孩子便回去接着玩积木。

  而真正能无忧无虑的只有年仅两岁的艾洛娃。

  艾莲娜猛然抬头,盯着母亲的眼睛发问:“妈妈,爸爸是去‘天堂’照顾外婆了吗?爸爸已经足够老了吗?不是应该再活好久才能去的吗?爷爷都还没有到去‘天堂’的年龄呢,爸爸怎么就非去不可呢?”

  莎朗无言以对。

  本恩-巴顿站起来,将艾洛娃抱进婴儿床,走到莎朗身旁和她平视:“小妹,是俺说的。孩子大了,有权利知道。老婆一直发愁该怎么说,俺一介莽夫啥也不懂,但俺总觉得不能轻视小孩儿的想法,应该直白地告诉她。”

  “姐夫,”莎朗叹了口气,眼神迷离,“我从来不认为你什么都不懂——事实上,你活得比谁都通透。”莎朗抱着艾莲娜,看着她的眼睛,与其前所未有的柔和,“亲爱的,爸爸和妈妈遭遇了一场交通事故。爸爸太爱妈妈,为了救妈妈,没有余力再救自己了。爸爸没有不爱你们,更不想离开你们。但是他有更想守护的人和事,比如照顾好你们和爷爷,这些事情他都交给妈妈了。有些事情总是难以预料的,赶上了,就只能接受了……”

  “然后,”莎丽走过来,同时抱进奈德母女,口吻坚定,“再带着已故和周围亲友对你的爱好好活下去!”

  事情永远是说来容易;真正实践起来却不那么容易做到。

  几个星期过去了,一向要强的莎朗不愿当着别人面说出心中的悲苦,便陷入沉沉孤寂,心灵的孤寂有时让她痛苦得不禁放声高喊出来。她在一个灰色封面的笔记本里,用颤巍巍的笔迹倾诉让自己感到窒息的心声。这几页泪渍斑斑的文字笔迹潦草,没有一段文字可以发表。她在用文字与杰森交流,她在呼唤他,向他提问。她尽量把那场变故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录下来。这场悲剧把他们夫妻拆散,让她此后永远受到心灵的磨难。这是日记,还是随笔,还是诗歌?莎朗自从被选中参加比赛开始,就不再写日记了。其中反映出这个女人生活中最悲痛的一段时间,然而一反常态地不再以“亲爱的玛琳”开头了(详情见第十七章)。逻辑更是格外混乱。

  莎朗开始神志不清,有时候备着课,甚至讲着课会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曾是哑女,一路成为首席女高音,一路上失去了多少亲人……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大哥死了,大姐死了,三姐死了,弟弟妹妹早死了,三哥一直不跟我说话……你们看,我是努冈国的楷模……我这么艰难,这么多人想害我……可那又怎么样?我还是坐上声乐系主任的位置了。我应得的……可那有什么用呢?丈夫还是死了。我一直努力让亲友为我高兴,现在走的走、死的死,师叔也联系不上了……他去云游了,不与外界联系了,不要我了……是不是照顾孩子烦透了……”

  头一次听见奈德夫人说这些的时候是在课堂上,本木讲师(乐馆学艺时唤作延悟)吓了一跳。他连忙说有一个紧急事宜需要莎朗处理,便令学生们自行练声。将莎朗带回系主任办公室后,莎朗一脸茫然地问:“延悟师兄为何会在这里?延将师兄呢?婧儿遇到了好多问题啊,大师兄和大师姐不见了,必须得去请教延将师兄才好。”

  幸好莎朗的糊涂是暂时性的。

  可是有一天在办公室见到本木讲师后,莎朗突然将讲义、文件夹掷向他,口中念念有词:“你和延稷是一伙儿的,你们都要害我夫君。你们是串通好的对不对?是延敦命令你们的?不是延敦就是姝容!他们在哪里?我要去找他们理论理论。不对,延稷是主谋,你是帮凶对吧?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