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看!出怪事儿了!”
“这只龟有意思,它又爬回来了,我亲眼看到的,刚爬到水边,一掉头回来了!”
“喂,那姑娘,你再试试,这放生放不出去可不行。”
“姑娘,你多祷告几句,怕是没说到点子上。”
“唉哟喂,我活了几十年,头一回看到这样的怪事!你们快来!”
……
杨大娘子紧紧咬着嘴唇,脸色微白,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头看了眼杨婆子,提着笼子,干脆往前几步,站在池水最边上,笼起裙子蹲下,将那只笼子半浸在水里,打开了笼子门。
那只龟泡在水里,看起来很舒服,在笼子里弹了两个腿,转个身,舒展了下四只龟脚,慢慢划动了几下,出了笼子。
围了一圈的闲人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既盼着这龟跟别的龟一样,放生就放生了,又盼着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事儿,这龟要是再回来了,那就……那只刚出了笼子,在水里划了没几下水的龟,不负众望,突然一个掉头,奔着笼子又扑了进去。
这一下看热闹的人轰动了,惊叫声,尖叫声,呼朋唤友,喧嚣震天。
“快来快来!不得了了!两回了!”
“三婶子你快快!唉哟出怪事儿了,六姑快来!”
“阿弥陀佛!这是佛祖显灵了吧,那姑娘,你求的什么?快说说!”
“这龟有意思,不愿意让放生啊这是,喂,那姑娘,这是不是你养熟了的龟,它不想走啊?”
“肯定不是,我看到这姑娘买龟了,就在老孙头那里,我跟她前后脚,她买了只龟,我买了条鱼,我那鱼……”
立刻就有看到杨大娘子和杨婆子买龟的几个人,直着脖子赶紧替杨大娘子解释,仿佛跟杨大娘子一起买过龟买过鱼,也是件极有脸面的事儿。
“老孙头谁不知道?我太婆当年放生,就是从他手里买鱼买龟,唉,那姑娘,你再放一回,唉哟哟,姑娘啊,这放生放不出去,可不是好事儿啊!”
“那姑娘,你到底求的什么啊?快说说!”
……
一片乱的根本听不清的喧嚣呼喊中,杨大娘子已经放声哭了出来,提着龟笼子又往前挪了挪,扑通一声跪在浅水里,双手合什,一边不停的弯腰,一边带着哭腔祷告道:“阿爹,女儿已经尽力了,阿爹,女儿实在没有办法了,阿爹,女儿求您了,您的冤屈,女儿没有办法了啊!”
杨大娘子话没说完,弯腰伏在浅水里,放声痛哭起来。
“这个小娘子!”旁边有眼尖的闲人,一声惊叫超越在一片喧嚣之上,“不是那年告赵计相家外甥,那个骆什么的一个大官,姓杨好象,县令家千金呢,你们看,是不是她?”
“我见过,让我瞧瞧,唉哟,可不是,哎哟喂,真是她,那赵计相不是垮台了?”
“垮个屁,人家那叫在京致仕,舒舒服服当老太爷呢,他们赵家,照样满门朱紫,荣华富贵!”有个看起来知道不少内情的明白人扬声道。
“那位骆知府,今年听说又是一个卓异,我妻妹三外甥的姑表妹子的姐夫,是卖升官图的,我听他说的,绝不会错,照那升官图,这位骆知府,下一任就是封疆大吏了。”这一个更懂行。
“唉哟,怪不得这龟放不出去,那姑娘,别放生了,你爹这冤魂不散,这龟它哪敢走啊,提回去家吧。”
“哪能提回家?这放生的东西提回家算什么?你别瞎说,那姑娘,你得做个超度法事,大佛寺最灵!”
“你别乱出主意,这哪是超度的事,你这小娘子,一看就是个日子拮据的,做法事可得不少钱,姑娘你别听她的!”
“唉哟唉,这可怎么办,杨娘子,你爹这冤魂,只怕是散不了了,这只龟,提回家啊,你给它养老算了。”
”你瞧你这个人,这时候还说风凉话,缺不缺德啊?”
“我怎么缺德了?这能叫风凉话?瞧你这长相,一看就是个心地阴暗的!”
“我呸……”
旁边两个说着说着打起来了。
也有好心的,上前从浅水里扶起杨大娘子,“小娘子,这天儿还凉着呢,你看你这条裙子,全湿了,可怜哪。”
“小娘子,别哭了,你爹……唉,总之,先别哭了,唉,真是可怜。”